五月，紅塵的最深處

半山里一曲嗩吶，響在孤獨的心坎上，恍惚間，看見你挽著一身紅衣，笑容漫上了五月的藍天，和柔軟的白云氤氳在一起，唯獨留我一人在帷幔外，躲了一世的惆悵。

遮得了滿眼春紅，卻驅不走蕩漾在心里的傷；

遠離鬧市，鄉院又捆束了我的前緣，忽然夢見你站在那個巷口向我使勁的招手，使勁的微笑著，使勁的淚流著

【一】鏡子里的惆悵

喜歡五月，更多的是源自于愛上的那個人。雖然愛已成遙遠的往事，但被愛傷成的疤痕卻一直不曾淡抹，還深深的鑲嵌在靈魂里，所以，一如既往的喜歡五月，似乎和愛情無關，且說是愛情的后遺癥罷！

窗外輕輕的風送來白日里城市的喧囂，陽光遍地，和煦溫暖。朦朧著睡眼從被窩里爬起來的第一個感覺是柔光蔓延著無限溫暖和愜意，定是一個洗衣服的好天氣。

窸窸窣窣的起床，胡亂的捆了頭發在腦后，然后在衣柜里選擇了一件黑底白點的舊裙子套在身上，站在鏡子前怔怔的打量著自己。

其實，我是不喜歡和鏡子做過多的接觸的，只是簡單的用來正正衣冠而已，因為我不喜化妝，自然少了與鏡子的交流。再則，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個相貌平平的女人而已，故少做了這些傾城貌美之人才做的事故。

可是，今天卻突然有了照鏡子的沖動。

鏡子里的自己依舊的平凡如俗，多看上幾眼，似乎更覺得蒼老了許多。眼睛不再清澈，藏著些胡亂的情緒，混沌而灰暗無神，眼角多了細細的紋路，臉色微黃，臉頰上有淡淡的色斑，唇角不再那么紅潤，干裂而淡白，顯然是缺少營養和水分了。

而唯一沒有多少改變的是身材，一如既往的瘦小。雖然已經身為人母，但腰肢還是以往的纖細，小腹平平的看不出一點兒多余。這也許是上天唯一的眷顧吧，可也是平凡中的一枝罷了！

心底升起一股愁緒，便轉身離開鏡子。

是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一個還徘徊在青春之際的，甚至會向往愛情的年輕的婦人呢?

以前，我一直單純的以為，愛情也和美貌有關，幸福自然也和姣好的容顏斤斤計較了?而自己也不止一次的因為自己的平凡而自卑低嘆。直到我遇見一對平凡的年輕夫妻以后，才漸漸的蛻化了這樣愚蠢滑稽的想法。

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大概只有三十歲吧。文化程度都不高，相貌更是平平，妻子曾經和我做了一段時間的同事。

她個頭不高，一米五左右的樣子，身材豐滿但不慵懶，從背影看上去倒有幾分使人心生憐愛之色。但是她的容貌真是平平，甚至可以說丑。略長而狹窄的臉頰上鋪滿了小黑點，密密麻麻的黑色上面覆蓋著一層脂粉，看起來卻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在媽媽粉色的裙擺上點了許許多多的黑點兒一般，和脖頸的顏色成了鮮明的對比。再加上紅棕色頭發的襯配，真的俗不可耐。

她的眉毛是刻意畫上去的兩道發紅的柳葉，眼睛只有一條縫，微笑的時候幾乎是閉著的。嘴唇上涂抹著鮮艷的口紅，牙齒參差不齊的排列著。

就是這樣一個貌不其揚的女子，卻每天都是在幸福中度過的。他們結婚九年之久，但仍舊恩愛如初，或者更是甚似如初。那個看起來高大，照樣不起眼的男人卻視她為珍為珠，呵護備至。

每一天下班，男人都會準時出現在單位門口，就那么靜靜的站著，等待他的女人奔跑過去。女人總是跑著到他面前，他笑著把她擱放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女人從后面環抱著男人，就那樣消失在車水馬龍間。

每天如此，刮風下雨，從不間斷。

而每一天短短的分別，對他們來說，似乎像是分別了許久，男人會接連不斷的打電話來和女人聊天，聊天的內容不甚明了，但從女人洋溢在臉上的幸福可以看出，男人定是說著些甜美的情話。

那段時間，和她一起上班成了我的煎熬，她的幸福讓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也有些嫉妒。我不愿意看見他們恩愛的影子，也不愿參與她幸福的故事，于是，我躲避著她，因為她讓我羨慕，也讓我心疼自己的孤獨。

孤獨，或者說是思念都是經不起撩撥的。而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人卻用她超過我千倍的幸福諷刺了我的存在，也諷刺著我的寂寞，諷刺著我的怨天尤人。

我一直以為，如今的寂寥和孤獨，亦或者說你的離開，都是因為自己容貌平平，所以幸福不愿意和我相牽連，愛情不愿與我同衾。

可是當我見證了一對如此平凡夫妻之間的愛以后，連我都開始厭惡自己的齷齪想法，也難怪幸福會和我這樣一個毫無自信而言的女子擦肩而過呢?

原來，幸福只是和幸福有關，和容貌無關，也和地位權勢無關。這么長時間里，我卻在一個錯誤的領域里尋找愛情，尋找幸福，又怎能如愿呢?

那么，那曾經失去的幸福時光，會因為我的醒悟而回來嗎?

答案是否定的。幸福除了要有自信，在我看來，它更是緣分的產物，是一種修為，自然與相貌丑俊無關乎了，這似乎更貼切一些吧。

那么，我曾經失去的，只是因為緣分已盡，我們只修的同船渡，只修的擦肩過，而未修成共枕眠的緣念。

那么，任你傾城傾國貌，又能怎么換取呢?

一時間悵然若失，思念順著鏡子爬上眉頭的一剎那，我以為，我會無所謂。怎奈在這個靜謐的清晨里，有些情緒卻如春日里的花朵，正濃烈欲綻，竟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哀怨。

【二】轆轤里轉動的時光

又是一個五月，隔了多少曾經，隔了多少相思。可是這撩人心緒的五月，從來不忘記回來，就像等候在水井上的轆轤，帶著許許多多的的夢和回憶，一個輪回一個輪回的回來。

五月，是旖旎多情的。

柳絮紛飛在藍藍的晴空下，如一片片不會融化的雪花，像是童話里飛翔的故事一樣美麗浪漫。

五月，也是槐花芬芳的季節，高大的槐樹枝頭，開滿了雪白的碎花，一簇簇，一團團緊挨著，遠遠的望去，更如晶瑩的霜降之雪堆砌在枝頭上，風吹過，搖搖欲墜。

一浪一浪的香氣彌漫過來，伴隨著瓣瓣花兒，飛揚著包圍我全身，這才明白，那倒耀眼的亮麗不是晶瑩雪，而是花的顏色。

記得我們相遇的那個五月，并沒有槐花，但有毛茸茸的柳絮環繞著我們，似乎在祝福，現在回想，更多的應該是哀默吧！

那些如雪的柳絮又在我的腦海里飛揚著，飛揚著她的柔美，飛揚著她的靈韻，飛揚著她的無暇，也飛揚著她的肆意，飛揚著你看著我的眼眸，還有我強笑間的沉郁。

還記得飄落在我手心里的那一枚，也許是感染了我的傷感，變的那么黯然，那么消沉，一瞬間竟成了愁，勝似秋的愁。

原來，愛一個人只需要那么一刻，可是忘卻一個人卻需要如此大的代價。

五月的風徐徐而來，惆然吹起了太多的回憶和我們相愛的片段。

清晨的陽光從竹簾的縫隙里穿過，影影倬倬，像灑了一地的碎金子，也像我們的情緣，碎的不成形狀，碎的無條理。

我知道，深深的知道，你的圍城將隔絕我們曾經所有的惦念，所有的相約，我再也看不見你字里行間為我寫的那一份想念；

我知道，你的圍城將隔絕我們的曾經，圈起你的幸福，而你深夜不滅的煙頭上再也不會燃燒我的容顏；

我知道，你的氣息不會在呼吸在我的獨美里，你舉杯的瞬間不會再喝下那杯我給你留下的愁；

我知道，你不會再寫情怨，不會再讀唐婉，你的阿桑也不會再為我歌唱到天亮；

我知道，你不會在一個人孤單的戀著傷感，不會再一個人寂寞的想起那個旖旎的五月。

一切的一切都過去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方向，今生，不會在相連，也不會在有交叉的那一天，只能在思念的異度空間里，看著你笑，看著你愁，看著你老

【三】情緒如影隨形

使勁的拽著自己從回憶的浪潮里退出來，才記起洗衣服的那一折事。

拿了幾件衣服放進水盆里，半蹲在裸露在陽光里的水管旁邊，怏怏地開始玩起了漂浮在水里的五顏六色的洗衣粉泡沫來。

這是小的時候最愛玩的游戲，和弟弟拿著空心木管，對著滿盆的洗衣粉水使勁的吹，不覺得骯臟，不覺得無趣，倒是不亦樂乎。那時候的心思就如那些透明卻有顏色的泡泡，快樂而明凈。

而此刻，不是因為快樂，而是因為無盡的悲涼。

脊背被五月的陽光曬得有些發燙，寂寞像個嬰孩兒，趴在我的背上，和陽光融在一起，只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開始不停的搓洗每一件衣服，想使自己疲倦，也想使背上那個嬰孩兒和我一樣疲倦，早早睡去了好，也好忘了回憶的苦痛。

五月的太陽已經很大很熱了，洗干凈的衣服不一會兒功夫就晾干了。衣服暖融融的，有陽光的溫度，還有洗衣粉的馨香摻合著陽光的味道，抱在懷里很幸福，像是愛情的味道。

是啊，是愛情的味道，是那個五月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也是思念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抬頭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

天空藍的空靈，靜靜的云朵漂浮著浪漫的夢，白潔如棉。

風穿著紗衣輕輕的拂過臉頰和額頭，溫溫的，像曾經你溫軟的雙手為我拭淚的感覺。頭發柔柔的舞，干擾著我看向天空的視線，把我帶入了魔幻空間，我看見蔚藍的天空被劃成一道道的藍，像是一方方會流動的河流，一浪一浪的涌動著，泛著細碎的孤單。云朵不時的變幻著姿勢，看起來更像是大海里激起的朵朵浪花一般，有的可愛調皮，有的卻沉郁寂靜

突然間想你，心疼如裂，那樣的藍，那樣的云，那樣美卻孤單的顏色和遼遠讓我的心空的可怕。

你就那么突然纖塵而去，留下這一席空地，荒蕪和空虛瘋狂的生長著，一直延伸到心的領域。

而這顆本就脆弱的心，被扎的千瘡百孔，疼不可言

薄而柔的裙子被風巧妙的貼在身體上，柔柔的，輕輕的，在安慰我，像母親的手，像孩子纖小的手。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纖細而修長，像畫卷里美妙的水墨側影，玲瓏精致。我想這應該是我最美的時光了吧，可惜只有孤芳自賞的份了。

情緒就像影子，只要在有陽光的領域里，影子總是不離不棄，比感情世界里的所有感情都執著，癡情。

今天是怎么了，想盡辦法遏制回憶的襲擊，但發覺抬首低頭間，處處都有回憶拉長的影子，搖搖擺擺，明麗而無數，就如漂流在大海上，一望無際的藍。

逃是逃不掉的。那么就放縱吧，放縱回憶，放縱思念，放縱曾經失去的一切重又來煩擾，或許，也是那些過往想念我的緣故吧！

【四】回憶里的相遇

一襲舊衣穿出了你的氣息，穿出了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個五月，那個遇見你的午后

和煦的風吹撩著我捆束著的發絲，我按照緣分的意念漫不經心的走在那道你也許會出現的街。

想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講過的每一個笑話。我已經不記得你講給我每一個笑話的內容，但任我如何艱辛，也忘不掉你自我陶醉般的在自己的笑話里狂妄的笑，笑到頓足，笑到捶胸

那段日子，幸福如浪漫的黃昏，我們的笑容，我們的頭發和眼睛都被夕陽染了金色，我們的誓言也被鑲上最為耀眼的色彩。

那段時光，是我們最珍貴的時光，千金難換。

我以為，那般深的顏色，定不會輕易就掉了顏色，可是歲月真是個了不起的刷新師，那么美好的一切，卻被無情的附上了一片蒼白，成了深深的回憶冢。

想起那一場相遇，恍如隔世。

當我看見你從我的視線里慢慢溢出來的時候，我想起你說過，緣分天定，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偶然的。

我不曉，是緣分不堪你說的那樣脆弱，亦或是我刻意的求索這把早已斷了心的鎖。

也許，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會巧合的出現在哪兒。

也許，你真的以為我只是順便路過那兒。

我該，或許我真的該告訴你我已經站了很久，很久，在那道望穿秋水的街。

也該告訴你我只是想在這兒幸運的看見你，走進我的視線，從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

我的名字在這喧鬧的街頭猛然的，親切的，滄桑的響起來，響疼了我的心，模糊了我的眼睛；響歪了我的褲角，震顫了我的高跟鞋；響亂了我的腳步，我的左右；響醒了我的情緣，我的思念，響起了我們的一切

那么多擱在嗓子眼兒的話語，那么多等待在眼角的淚滴，那么多埋在唇間的笑，那么多揣在懷的祝福，那么多握在手的遺憾

終究，只任你輕笑著，從我的眼前飄過，只在風里留下一縷淡淡的煙草的香味。看著你漸漸地變成一個點，然后被塵世的流沙吸了去，我卻沒有勇氣和你說一句完完整整的話語。

我想，這便是久別重逢的感覺，緊張，陌生，而又害怕。

我以為我可以找些回憶祭奠我們的別離，祭奠我們的情緣，祭奠我們年輕時的那一把狂歡，祭奠你心里為我掘的那座墳，祭奠我心里為你留的那一副棺木。

怔忡以后，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我想起的不僅僅是一把發黃的回憶，還有那一片汪洋般狂瀾著的哀怨和遺恨，是一場葬埋風月的離殤。

是所有我們追逐過的角角落落，所有我們相愛的時時刻刻，所有的你，所有的歌，所有的詩，所有的文字，所有的情不自禁。

那些瞬間，那個時候以為會是永久的定格。

那些星星，那些月亮，那些摻著幸福的酒，那些粲然如詩的煙頭，一封情書，一把鎖，一副鏡框，一聲呼喚，一聲回應，遠去了，遠的如千年前的滄海

【五】在最深的紅塵里重逢

你選擇在那個柳絮紛紛的五月告別曾經，我亦在這柳絮紛紛的歲月里聽見了春的離語，看見了花兒的凋謝，看見了你揮揮手飄然而過的輕盈，看見了我流進心底的淚，看見了我們向左走，向右走的連靈魂也陌生的影子。

曾經挽著笑的你，挽著笑的我。

怎么會破碎成如此模樣?怎么會蕭條成這般苦楚?怎么演著演著就演成了阡陌相走呢?是我記錯了臺詞，還是你演錯了進程?

不，是我吧，是我演快了腳步，是我踐踏了你的情分，是我褻瀆了你曾經還期待的夢，是我錯許了天盡頭的緣份。

播放器里難得巧合的一曲《在最深的紅塵里重逢》，曲調柔婉而凄切，我忽然覺得自己能看得見縷縷音符繞著許多的彎，從窗欞里不舍的飄遠，猶如靈魂一樣。

一瞬間，哀傷遍地，甚至是每一個音符，我的每一次呼吸也是哀傷的。

那種哀傷，與哀傷的文字無關，是一種通感，能用眼睛看得見的悲惘，能用鼻翼嗅得出來的凄婉悠長。

一遍遍的聽，就仿佛在聽一個動人的故事，纏綿悱惻。

是因為這首曲子的緣故，一些文字，從腦海里情不自禁的奔了出來，環繞著我，充盈在空氣里，漫漫輕笑：

花兒開放的夜，月牙兒微微的笑，風兒輕輕的舞，我獨自守候在夢的河畔，翹首眺望，你會不會，臨一葉扁舟，駛向我等待的岸邊。

五月的風吹皺了波心，一圈圈的蕩漾開，望不到邊的孤單，只有一輪獨月，暈著周邊的云彩，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往事，拴在線香上，早已經燃成灰燼，芳香，乘著一朵風，繚繞著你擦肩決然而過的背影。

你說，厭倦了等待的枯燥，你說，等我想紅袖添香的你時，就會回來，只剩我，在痛苦的夢魘里被你明艷的笑一次次地驚醒。

等待，被擱淺在一把搖椅里，淚水滴響窗前的風鈴，拖著悠悠的柔婉，搖著如影的過往，搖著漫長的斜陽。

等在那古老的月宮里，我一遍遍數著流逝的年華，生命如若無盡頭，旭日升處，情事歸處，紅塵深處，我要與你重逢，我要與你重逢。

終于，你陪完了歲月，厭倦了紅塵，然后在千年以后的五月，靜靜地回來。

挽我的手，笑語盈盈，我的淚，欣然長流。

你笑我癡情，我笑我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