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會在原處等你

A

細竹威逼瑞秋離婚。

她從瑞秋身上下來，從瑞秋的襯衫口袋摸出香煙，點燃，坐在床邊深深抽了一支。床上的情欲氣息還未退去，瑞秋的內衣、褲子和皮帶與細竹的小裙子，高跟鞋，胸罩凌亂地被扔在地上，仿佛經歷了多么銷魂激烈的場面。

嗯，剛才他們在做，確實纏綿。細竹坐在瑞秋身上，用力地搖擺，緊緊地伏在他的胸口抱住他，像只鳥，在瑞秋的身上依偎停靠。瑞秋咬著細竹的胸，一只手滑到她背后緊實的腰肢，喘著氣呢喃：妖精，你這妖精，待會兒我沒力氣下床了。

細竹吻著瑞秋的唇，吻變成了噬咬，嘻嘻笑回他：我就是喜歡和你做。她說：你喜歡么?

當然。瑞秋翻身躍到細竹的身上，彼此像兩條蛇汗水淋漓地廝纏，進入對方的最深處，快樂是真實的，快感也一波一波令人心蕩神迷。

然而每次快樂結束后，細竹都問瑞秋什么時候離婚。瑞秋每次都找借口。比如米蘭有心臟病，一下提出離婚她會受刺激，讓細竹再等等。

細竹等了半年，等到耐心消失殆盡便變成了今天這個情景，不再問瑞秋什么時候離婚，而是威迫他離婚。

細竹說：一個月內你要給我離婚。她看著瑞秋，輕輕地笑了，她說：否則，我會上門直接跟米蘭說我們的事情，我會把我們的床上照給你的親戚朋友每人一份。

細竹裸著身子，又望了望瑞秋，回轉身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她說：我喜歡你就要得到。如果上面的兩種方法你還不肯離婚，那么，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么，你關上門就著急地脫我的衣服，內衣一下子被你用力撕開。

她說，那件被他撕碎的內衣她還保留著，上面還留有他的精液，如果她拿著這件證物去告他強暴她，判5年呢還是10年?

瑞秋的心咯噔一聲響，像一塊石子沉入湖底，一片寒冷。瑞秋慌張地瞪著細竹，又不敢告訴她他不離婚的真相，怕激怒她。

B

瑞秋喜歡床上的細竹，不喜歡床下的細竹。細竹怎么能與米蘭相比呢?

米蘭是音樂學院的老師，教鋼琴，恬靜，賢惠，黑亮的長發直直地垂順在腰際。米蘭的胸讓人驚嘆的完美玲瓏又豐盈，瑞秋的手放上去，像有一只可愛的兔子在他手上跳動。她的腰是腰，纖纖小手也讓入迷戀，連小小的腳踝也讓人忍不住把唇放上去。

和所有男人一樣，瑞秋習慣了米蘭在床上的溫柔似水，開始惦念別的女人狂野奔放。即使是一道珍貴的魚翅，天天吃也會膩的，需要換一下口味不是么?這時吃到一道地攤的麻辣湯，也會覺得香味異常。

細竹就是瑞秋的那道地攤麻辣湯，粗鄙，艷俗，可是足夠讓瑞秋著迷。彼此相遇的當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抵在墻壁脫下她的衣服，太過著急一用力就把細竹的黑色蕾絲底褲撕裂了。

太容易得到的女人男人不會珍惜。

但瑞秋也不能直接告訴細竹，其實他并不愛她，他是不會離婚娶她為妻的，如果直接告訴細竹，她一定會恨他，會去找米蘭，也會把他們的床上照發給每一個人傳閱，甚至，會把他告了。

瑞秋無法想象接下來會是什么樣的殘局。他相信如果告訴細竹，她一定會這樣做的，她愛他與恨他都一樣瘋狂。

可是后悔并不能讓事情回到最初，瑞秋看著米蘭在廚房忙碌地為他做晚餐的身影，頭發盤成一個干凈的髻，露出光潔誘人的脖頸，瑞秋鼻子酸酸的，他上前從背后擁住她，頭抵在她的肩膀，仿佛要抱住跟她地久天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他不敢想，萬一米蘭知道他在外面有了細竹，還會愛他在家里等他回來么?

C

瑞秋斷了與細竹的聯系，她一次次打電話來要他過去，瑞秋一次次推說忙。有一回，細竹直接到他的公司停車場等他，瑞秋心驚肉跳。還有一次，她寄了一個包裹給米蘭，里面是瑞秋的內衣，生日那天，米蘭買給他的。

那天米蘭去為學生補課，回來遲了，瑞秋幫接收的包裹。瑞秋把包裹剪碎拿到外面扔了。他徑直去找細竹，試圖勸服細竹讓她放了他，他是個渾蛋，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不值得她喜歡，她應該去找更好的男人。

細竹怔怔地看他，眼淚流了下來。她說，她就愛他，只愛他，她不知怎么辦。沒有他，她就感覺不到生活的意義，看不見所有風景的色彩，在她眼里都是死寂的黑色。

她流著淚吻他，雙手扳住他的頭，悲傷地吻他，眼淚打濕了瑞秋的頭發和臉，眼淚弄花了她的妝，黑色的眼影混著淚水涂了瑞秋一臉。瑞秋一遍遍摩挲她的頭發，幾乎要被細竹的哀慟打動了，她愛他，這個姑娘愛他，他讓她第一次品嘗到了愛情，她舍不得他又不知要拿他怎么辦好了，才用兇悍惡劣的手段威逼他離婚，期望能永遠與他在一起。

她站到他面前，扯開她的襯衫，撕掉胸衣，露出年輕的身體，她就是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他，心，身體。不管他接不接受。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認真問他，他是不是只是跟她玩玩，是不是不愛她，是不是不會與她結婚。

瑞秋搖頭，又點了點頭，他沒有勇氣迎接細竹投來的目光，匆忙離開了。匆匆關上門時，聽到細竹在背后幽幽地說，即使我明天去找米蘭告訴她我們的事情，即使把你告了，你也不會離婚娶我么?

瑞秋不知要說什么，手心全是冷汗。細竹不是開玩笑，瑞秋不敢想象明天會是什么樣子。他會失去米蘭，同事們會每人一份他的香艷照片，他無法抬頭做人，還有可能被告，有牢獄之災。

瑞秋手足無措，茫然地在街上走著，天漸漸黑了，他看見街上有人在賣刀，就走了過去，買了一把刀。

D

把刀藏在大衣里，瑞秋又回頭去找了細竹。為了不被鄰居發現，瑞秋沒有開細竹的門，而是從房子背后的陽臺爬進去，躲在門背后。

瑞秋手顫抖地握著刀，等著隨時開門回來的細竹，她喜歡健身，現在這個時候應該去健身了。瑞秋靜靜地等著，漆黑的房子里，只聞得到細竹留下的似有若無的氣息。

他一度迷戀她的這種味道，做了又做。然而，她帶給他的甜蜜，快樂，銷魂，今晚都要結束了。不會有人發現是他殺了細竹，他手上戴著手套不會留下指紋，他們的每一次約會從未遇到過任何熟人與朋友。瑞秋一向小心，每次與細竹的約會都間隔半個月，從不去同一個旅館，吃飯的時候也不會去同一個地方，怕給人留下印象。

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離婚，保密工作做得細致嚴密，她只是他的隱匿情人。

過了一會兒，瑞秋聽到了腳步聲向房子走來，然后，房門打開了，黑暗里模糊出現一個女人纖細的背影，她好像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找開關準備開燈。瑞秋想，細竹今晚回來這么快?平常她是深夜才回來的。瑞秋覺得自己太多疑，便抖著手趁她要開燈的瞬間立刻從背后捂住她的嘴，將刀直直刺進了她的胸口，他看著她掙扎一下緩緩滑倒在地。趁著黑夜，瑞秋踉蹌地消失在夜色里。

刀子扔進江里，也就沒有人找到兇器了。做完這一切，瑞秋哭了，不知道是為自己的殘暴，還是為細竹。她只是愛他，愛到要毀滅他。

然而一想到從此后再沒有人威脅他，他又做回從前的好男人，一個好丈夫，瑞秋深深松了一口氣。瑞秋買了蛋糕，還買了一瓶紅酒，要回家與米蘭慶祝，然后，甜甜地睡一覺。自從細竹威脅他，他每晚都失眠，需要靠安眠藥入睡。

瑞秋想著，以后，米蘭就是他的唯一。

E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可是屋里靜悄悄的，米蘭不在，也許她又在給學生補課。她經常這樣，把每一個學生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與珍惜。

瑞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想到米蘭滑軟的身體，瑞秋不禁想將她撲倒。他要跟她生一個孩子，米蘭喜歡男孩呢，還是女孩，今晚等她回來，他要好好問問她。

瑞秋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忽然發現沙發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張字條，淚水滴到紙上，有些字被洇濕了。

那是米蘭的眼淚，她一邊流淚一邊寫的，她說，她早就知道瑞秋有女人了，她一直忍受，忍了半年，她再也受不了了，她一定要去找細竹，去跟她說清楚，讓她離開瑞秋。她早就從瑞秋那里偷偷配有了細竹房子的鑰匙。

她說，她愛他，今晚她一定要跟細竹說清楚。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瑞秋說，只好寫字條告訴他，希望他能等她回來。

瑞秋呆住了，血迅速往上涌，腦袋一片空白。他認真回想剛才那一幕，米蘭和細竹的身材都是瘦瘦的，他在黑夜里看見她的背影時，心想細竹今晚怎么提前回來，并且她站在門口好像猶豫了一下。瑞秋越想越覺得是米蘭，沒錯，是她！他的刀刺向她時，心里也懷疑了一下，但刀還是刺了下去。

瑞秋沒想到殺了深愛的米蘭。瑞秋抱著頭，昏昏沉沉倒在地板上，米蘭不在了，他也不想一個人生活。

瑞秋想著米蘭，吃了一瓶安眠藥，他會結束自己，去向米蘭請求懺悔。彌留之際，瑞秋恍惚見到了米蘭，她哭著奔向他，搖晃他。

是死前的幻影么?然而米蘭灼燙的眼淚滴到他的臉上是那么真實，她是想去找細竹，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一個搶走她男人的女人，于是一直在街上徘徊晚歸。

她哭著問瑞秋，他為什么那么傻，她并沒有生他的氣，干嗎要吃藥自殺。

瑞秋的呼吸漸漸微弱。他有很多話未來得及跟米蘭說，他愛她，想念她，她還活著真好，他想跟她平凡平靜地過完一生。

然而，不是每個人犯了錯都有機會改過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