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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風是臺灣女作家,筆名曉風,桑科,可叵,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1941年生,江蘇銅山人,生于浙江金華。下面是閱讀網小編給大家帶來的張曉楓的哲理散文賞析,供大家欣賞。
張曉楓的哲理散文賞析篇一:孤意與深情
我和俞大綱老師的認識是頗為戲劇性的,那是八年以前,我去聽他演講,活動是季曼瑰老師辦的,地點在中國話劇欣賞委員會,地方小,到會的人也少,大家聽完了也就零零落落地散去了。
但對我而言,那是個截然不同的晚上,也不管夜深了,我走上臺去找他,連自我介紹都省了,就留在李老師那套破舊的椅子上繼續向他請教。
俞老師是一個談起話來就沒有時間觀念的人,我們愈談愈晚,后來他忽然問了一句:
"你在什么學校?"
"東吳--"
"東吳有一個人,"他很起勁地說,"你去找她談談,她叫張曉風。"
我一下愣住了,原來俞老師竟知道我而器重我,這么大年紀的人也會留心當代文學,我當時的心情簡直興奮得要轟然一聲燒起來,可惜我不是那種深藏不露的人,我立刻就忍不住告訴他我就是張曉風。
然后他告訴我他喜歡的我的散文集《地毯的那一端》,認為深得中國文學中的陰柔之美,我其實對自己早期的作品很羞于啟齒,由于年輕和浮淺,我把許多好東西寫得糟極了,但被俞老師在這種情形下無心地盛贊一番,仍使我竊喜不己。接著又談了一些話,他忽然說:
"白先勇你認識嗎?"
"認識。"那時候他剛好約我在他的晨鐘出版社出書。
"他的《游園驚夢》里有一點小錯,"他很認真的說,"吹腔,不等于昆曲,下回告訴他改過來。"
我真的驚訝于他的細膩。
后來,我就和其他年輕人一樣,理直氣壯的穿過怡太旅行社業務部而直趨他的辦公室里聊起天來。
"辦公室"設在館前街,天曉得俞老師用什么時間辦"正務",總之那間屬于怡太旅行社的辦公室,時而是戲劇研究所的教室,時而又似乎是振興國劇委員地的兔費會議廳,有時是某個雜志的顧問室……總之,印象是滿屋子全是人,有的人來晚了,到外面再搬張椅子將自己塞擠進來,有的人有事便徑自先行離去,前前后后,川流不息,仿佛開著流水席,反正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里做學術上的或藝術上的打尖。
也許是緣于我的自入,我自己雖也多次從這類當面的和電話聊天中得到許多好處,但我卻不贊成俞老師如此無日無夜的來者不拒。我固執的認為,不留下文字,其他都是不可信賴的,即使是嫡傳弟子,復述自己言論的時候也難免有失實之處,這話不好直說,我只能間接催老師。
"老師,您的平劇劇本應該抽點時間整理出來發表。"
"我也是這樣想呀!"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每次一想到發表,就覺得到處都是缺點,幾乎想整個重新寫過--可是,心里不免又想,唉,既然要花那么多功夫,不如干脆寫一本新的……"
"好啊,那就寫一個新的!"
"可是,想想舊的還沒有修整好,何必又弄新的?"
唉,這真是可怕的循環。我常想,世間一流的人才往往由于求全心切反而沒有寫下什么,大概執著筆的,多半是二流以下的角色。
老師去世后,我忍不住有幾分生氣,世間有些胡亂出版的人是"造孽",但惜墨如金,竟至不立文字則對晚輩而言近乎"殘忍",對"造孽"的人歷史還有辦法,不多久,他們的油墨污染便成陳跡,但不勤事寫作的人連歷史也對他們無可奈何。倒是一本《戲劇縱橫談》在編輯的半逼半催下以寫隨筆心情反而寫出來了,算是不幸中的小幸。
有一天和尉素秋先生淡起,她也和我持一樣的看法,她說:"唉,每天看訃聞都有一些朋友是帶著滿肚子學問死的--可惜了。"
老師在世時,我和他雖每有會意深契之處,但也有不少時候,老師堅持他的看法,我則堅持我的。如果老師今日復生,我第一件急于和他辯駁的事便是堅持他至少要寫二部書,一部是關于戲劇理論,另一部則應該至少包括十個平劇劇本,他不應該只做我們這一代的老師,他應該做以后很多代年輕人的老師……
可是老師已不在了,深夜里我打電話和誰爭論去呢?
對于我的戲劇演出,老師的意見也甚多,不論是"燈光"、"表演"、"舞臺設計"、"舞蹈"他都"有意見",事實上俞老師是個連對自己都"有意見"的人,他的可愛正在他的"有意見"。他的意見有的我同意,有的我不同意,但無論如何,我十分感動于每次演戲他必然來看的關切,而且還讓怡太旅行社為我們的演出特別贊助一個廣告。
老師說對說錯表情都極強烈,認為正確時,他會一疊聲地說:"對--對--對--對--……"
每一個對字都說得清晰、緩慢、悠長,而且幾乎等節拍,認為不正確時,他會嘿嘿而笑,搖頭,說:"完全不對,完全不對……"
令我驚訝的是老師完全不贊同比較文學,記得我第一次試著和他談談一位學者所寫的關于元雜劇的悲劇觀,他立刻拒絕了,并且說:
"曉風,你要知道,中國和西洋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同的,一點相同的都沒有!"
"好,"我不服氣,"就算比出來的結果是'一無可比',也是一種比較研究啊!"
可是老師不為所動,他仍堅持中國的戲就是中國的戲,沒有比較的必要,也沒有比較的可能。
"舉例而言,"好多次以后我仍不死心,"莎士比亞和中國的悲劇里在最嚴肅最正經的時候,卻常常冒出一段科渾--而且,常常還是黃色的,這不是十分相似的嗎?"
"那是因為觀眾都是新興的小市民的緣故。"
奇怪,老師肯承認它們相似,但他仍反對比較文學。后來,我發覺俞老師和其他年輕人在各方面的看法也每有不同,到頭來各人還是保持了各人的看法,而師生,也仍然是師生。
張曉楓的哲理散文賞析篇二:初雪
詩詩,我的孩子:
如果五月的花香有其源自,如果十二月的星光有其出發的處所,我知道,你便是從那里來的。
這些日子以來,痛苦和歡欣都如此尖銳,我驚奇在它們之間區別竟是這樣的少。每當我為你受苦的時候,總覺得那十字架是那樣輕省,于是我忽然了解了我對你的愛情,你是早春,把芬芳秘密地帶給了園。
在全人類里,我有權利成為第一個愛你的人。他們必須看見你,了解你,認識你而后決定愛你,但我不需要。你的笑貌在我的夢里翱翔,具體而又真實。我愛你沒有什么可夸耀的,事實上沒有人能忍得住對孩子的愛情。
你來的時候,我開始成為一個愛思想的人,我從來沒有這樣深思過生命的意義,這樣敬重過生命的價值,我第一次被生命的神圣和莊嚴感動了。
因著你,我愛了全人類,甚至那些金黃色的雛雞,甚至那些走起路來搖擺不定的小樹,它們全都讓我愛得心疼。
我無可避免的想到戰爭,想到人類最不可抵御的一種悲劇。我們這一代人像菌類植物一般,生活在戰爭的陰影里,我們的童年便在擁塞的火車上和顛簸的海船里度過。而你,我能給你怎樣的一個時代?我們既不能回到詩一般的十九世紀,也不能隱向神話般的阿爾卑斯山,我們注定生活在這苦難的年代、以及苦難的中國。
孩子,每思及此,我就對你抱歉,人類的愚蠢和卑劣把自己陷在悲慘的命運里。而令,在這充滿核子恐怖的地球上,我們有什么給新生的嬰兒?不是金鎖片,不是香擯酒,而是每人平均相當一百萬噸tnt的核子威力。孩子,當你用完全信任的眼光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是否看得見那些殘忍的武器正懸在你小小的搖籃上?以及你父母親的大床上?
我生你于這樣一個世界,我也許是錯了。天知道我們為你安排了一段怎樣的旅程。
但是,孩子,我們仍然要你來,我們愿意你和我們一起學習愛人類,并且和人類一起受苦。不久,你將學會為這一切的悲劇而流淚--而我們的世代多么需要這樣的淚水和祈禱。
詩詩,我的孩子,有了你我開始變得堅韌而勇敢。我竟然可以面對著冰冷的死亡而無懼于它的毒鉤,我正視著生產的苦難而仍覺做然。為你,孩子,我會去勝過它們。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熱愛過生命,你教會我這樣多成熟的思想和高貴的情操,我為你而獻上感謝。
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新約》上的那句話:"你們雖然沒有郵過他,卻是愛他。"我立刻明白愛是一種怎樣獨立的感情。當油加利的梢頭掠過更多的北風,當高山的峰巔開始落下第一片初雷的瑩白,你便會來到。而在你珊瑚色的四肢還沒有開始在這個世界揮舞以前,在你黑玉的瞳仁還沒有照耀這個城市之先,你已擁有我們完整的愛情,我們會教導你在孩提以前先了解被愛。詩詩,我們答應你要給你一個快樂的童年。
寫到這里,我又模糊地憶起江南那些那么好的春天,而我們總是伏在火車的小窗上,火車繞著山和水而行,日子似乎就那樣延續著,我仍記得那滿山滿谷的野杜鵑!滿山滿谷又凄涼又美麗的憂愁!
我們是太早懂得憂愁的一代。
而詩詩,你的時代未必就沒有憂愁,但我們總會給你一個豐富的童年,在你所居住的屋頂上沒有屋子這個世界的財富,但有許多的愛,許多的書,許多的理想和夢幻。我們會為你砌一座故事里的玫瑰花床,你便在那柔軟的花瓣上游戲和休息。
當你漸漸認識你的父親,詩詩,你會驚奇于自己的幸運,他誠實而高貴,他親切而善良。慢慢地你也會發現你的父母相愛得有多么深。經過這樣多年,他們的愛仍然像林間的松風,清馨而又新鮮。
詩詩,我的孩子,不要以為這是必然的,這樣的幸運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有的。這個世界不是每一對父母都相愛的。曾有多少個孩子在黑夜里獨泣,在他們還沒有正式投入人生的時候,生命的意義便已經否定了。詩詩,詩詩,你不會了解那種幻滅的痛苦,在所有的悲劇之前,那是第一出悲劇。而事實上,整個人類都在相殘著,歷史并沒有教會人類相愛。詩詩,你去教他們相愛吧,像那位詩哲所說的:
他們殘暴地貪婪著,嫉妒著,他們的言辭有如隱藏的刀鋒正渴于仗血。
去,我的孩子,去站在他們不歡之心的中間,讓你溫和的眼睛落在他們身上,有如黃昏的柔靄淹沒那日間的爭擾。
讓他們看你的臉,我的孩子,因而知道一切事物的意義,讓他們愛你,因而彼此相愛。
詩詩,有一天你會明白,上蒼不會容許你吝守著你所繼承的愛,詩詩,愛是蕾,它必須綻放。它必須在疼痛的破拆中獻芳香。
詩詩,也教導我們學習更多更高的愛。記得前幾天,一則藥商的廣告使我驚駭不己。那廣告是這樣說的:"孩子,不該比別人的衰弱,下一代的健康關系著我們的面子。要是孩子長得比別人的健康、美麗、快樂,該多好多榮耀啊。"詩詩,人性的卑劣使我不禁齒冷。詩詩,我愛你,我答應你,永不在我對你的愛里摻入不純潔的成分,你就是你,你永不會被我們拿來和別人比較,你不需要為滿足父母的虛榮心而痛苦。你在我們眼中永遠杰出,你可以貧窮、可以失敗、甚至可以潦倒。詩詩,如果我們驕傲,是為你本身而驕傲,不是為你的健康美麗或者聰明。你是人,不是我們培養的灌木,我們決不會把你修剪成某種形態來使別人稱贊我們的園藝天才。你可以照你的傾向生長,你選擇什么樣式,我們都會喜歡--或者學習著去喜歡。
我們會竭力地去了解你,我們會慎重地俯下身去聽你述說一個孩童的秘密愿望,我們會帶著同情與諒解幫助你度過憂悶的少年時期。而當你成年,詩詩,我們仍愿分擔你的哀傷,人生總有那么些悲愴和無奈的事,詩詩,如果在未來的日子里你感覺孤單,請記住你的母親,我們的生命曾一度相系,我會努力使這種系聯持續到永恒。我再說,詩詩,我們會試著了解你,以及屬于你的時代。我們會信任你--上帝從不賜下壞的嬰孩。
我們會為你祈禱,孩子,我們不知道那些古老而太平的歲月會在什么時候重現。那種好日子終我們一生也許都看不見了。
如果這種承平永遠不會再重現,那么,詩詩,那也是無可抗拒無可挽回的事。我只有祝福你的心靈,能在苦難的歲月里有內在的寧靜。
張曉楓的哲理散文賞析篇三:她曾教過我
秋深了。
后山的蛩吟在雨中渲染開來,臺北在一片燈霧里,她已經不在這個城市里了。
記憶似乎也是從雨夜開始的,那時她辦了一個編劇班,我去聽課;那時候是冬天,冰冷的雨整天落著,同學們漸漸都不來了,喧嘩著雨聲和車聲的羅斯福路經常顯得異樣的凄涼,我忽然發現我不能逃課了,我不能使她一個人丟給空空的教室。我必須按時去上課。
我常記得她提著百寶雜陳的皮包,吃力地爬上三樓,坐下來常是一陣咳嗽,冷天對她的氣管非常不好,她咳嗽得很吃力,常常憋得透不過氣,可是在下一陣咳嗽出現之前,她還是爭取時間多講幾句書。
不知道為什么,想起她的時候總是想起她提著皮包,佝著背踽踽行來的樣子--仿佛己走了幾千年,從老式的師道里走出來,從湮遠的古劇場里走出來,又仿佛已走幾萬里地,并且涉過最荒涼的大漠,去教一個最懵懂的學生。
也許是巧合,有一次我問文化學院戲劇系的學生對她有什么印象,他們也說常記得站在樓上教室里,看她緩緩地提著皮包走上山徑的樣子。她生平不喜歡照相,但她在我們心中的形象是鮮活的。
那一年她為了紀念父母,設了一個"李圣質先生夫人劇本獎",她把首獎頒給了我的第一個劇本《畫》,她又勉勵我們務必演出。在認識她以前,我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投入舞臺劇的工作--我不相信我會那么傻,可是,畢竟我也傻了,一個人只有在被另一個傻瓜的精神震撼之后,才能可能成為新起的傻瓜。
常有人問我為什么寫舞臺劇,我也許有很多理由,但最初的理由是"我遇見了一個老師"。我不是一個有計劃的人,我唯一做事的理由是:"如果我喜歡那個人,我就跟他一起做"。在教書之余,在家務和孩子之余,在許多繁雜的事務之余,每年要完成一部戲是一件壓得死人的工作,可是我仍然做了,我不能讓她失望。
在《畫》之后,我們推出了《無比的愛》、《第五墻》、《武陵人》、《自烹》(僅在香港演出)、《和氏壁》和今年即將上演的《第三者》,合作的人如導演黃以功,舞臺設計聶光炎,也都是她的學生。
我還記得,去年八月,我寫完《和氏壁》,半夜里叫了一部車到新店去叩她的門,當時我來不及謄錄,就把原稿給呈她看。第二天一清早她的電話就來了,她鼓勵我,稱贊我,又囑咐我好好籌演,聽到她的電話,我感動不已,她一定是漏夜不眠趕著看的。現在回想起來不免內疚,是她太溫厚的愛把我寵壞了吧,為什么我興沖沖地去半夜叩門的時候就不曾想想她的年齡和她的身體呢?她那時候已經在病著吧?還是她活得太樂觀太積極,使我們都忘了她的年齡和身體呢?
我曾應幼獅文藝之邀為她寫一篇生平介紹和年表,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仔細觀察她的生活,她吃得很少,(家里倒是常有點心),穿得也馬虎,住宅和家具也只取簡單實用,連計程車都不太坐。我記得我把寫好的稿子給她看過,她只說:"寫得太好了--我哪里有這么好?"接著她又說:"看了你的文章別人會誤會我很孤單,其實我最愛熱鬧,親戚朋友大家都來了我才喜歡呢!"
那是真的,她的獨身生活過得平靜、熱鬧而又溫暖,她喜歡一切愉悅的東西,她像孩子。很少看見獨身的女人那樣愛小孩的,當然小孩也愛她,她只陪小孩玩,送他們巧克力,她跟小孩在一起的時候只是小孩,不是學者,不是教授,不是委員。
有一夜,我在病房外碰見她所教過的兩個女學生,說是女學生,其實已是孩子讀大學的華發媽媽了,那還是她在大學畢業和進入研究所之間的一年,在廣東培道中學所教的學生,算來已接近半世紀了。(李老師早年嘗用英文寫過一個劇本《半世紀》,內容系寫一傳教干終身奉獻的故事,其實現在看看,她自己也是一個奉獻了半世紀的傳教士)我們一起坐在廊上聊天的時候,那太太掏出她兒子從臺中寫來的信,信上記掛著李老師,那大男孩說:"除了爸媽,我最想念的就是她了。"--她就是這樣一個被別人懷念,被別人愛的人。
作為她的學生,有時不免想知道她的愛情,對于一個愛美、愛生命的人而言,很難想象她從來沒有戀愛過,當然,誰也不好意思直截地問她,我因寫年表之便稍微探索了一下,我問她:"你平生有沒有什么人影響你最多的?"
"有,我的父親,他那樣為真理不退不讓的態度給了我極大的影響,我的筆名雨初(李老先生的名字是李兆霖,字雨初,圣質則是家譜上的排名)就是為了紀念他"。除了長輩,我也指平輩,平輩之中有沒有朋友是你所佩服而給了你終生的影響的。"她思索了一下說:"有的,我有一個男同學,功課很好,不認識他以前我只喜歡玩,不大看得起用功的人,寫作也只覺得單憑才氣就可以,可是他勸導我,使我明白好好用功的重要,光憑才氣是不行的--我至今還在用功,可以說是受他的影響。"
作為一個女孩子、我很難相信一個女孩既折服于一個男孩而不愛他的,但我不知道那個書念得極好的男孩現今在哪里,他們有沒有相愛過?我甚至不也問他叫什么名字。他們之間也許什么都沒有開始,什么都沒有發生--當然,我倒是寧可相信有一段美麗的故事被歲月遺落了。
據她在培道教過的兩個女學生說:"倒也不是特別抱什么獨身主義,只是沒有碰到一個跟她一樣好的人。"我覺得那說法是可信的,要找一個跟她一樣有學養、有氣度、有原則、有熱度的人,質之今世,是太困難了。多半的人總是有學問的人不肯辦事,肯辦事的沒有學問,李老師的孤單何止在婚姻一端,她在提倡劇運的事上也是孤單的啊!
有一次,一位在香港導演舞臺劇的江偉先生到臺灣來拜見她,我帶他去看她,她很高興,送了他一套簽名著名。江先生第二次來臺的時候,她還請他吃了一頓飯。也許因為自己是臺山人,跟華僑社會比較熟,所以只要聽說海外演戲,她就非常快樂、非常興奮,她有一件超凡的本領,就是在最無可圖為的時候,仍然興致勃勃的,仍然相信明天。
我還記得那一次吃飯,她問我要上哪一家,我因為知道她一向儉省,(她因為儉省慣了,倒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在儉省了,所以你從來不會覺得她是一個在吃苦的人)所以建議她去云南人和園吃"過橋面",她難得胃口極好,一再鼓勵我們再叫些東西,她說了一句很慈愛的話:"放心叫吧,你們再吃,也不會把我吃窮,不吃,也不會讓我富起來。"而今,時方一年,話猶在耳,老師卻永遠不再吃一口人間的煙火了,宴席一散,就一直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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