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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20小時的火車,于嘉水神情恍惚,下車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身后一個姑娘手中的遮陽傘,剛想彎腰揀起來,卻不料被匆匆趕著上車的旅客無意中踢到了軌道下。于嘉水非常抱歉,連忙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賠你,您這傘多少錢買的?”姑娘開始有些生氣,見對面這人誠實,又笑道:“沒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賠啥呢,一把舊傘,不值錢!”
“那可不行,我賠你100元錢吧,您看夠嗎?”
“哈哈,真不用賠,反正我拿著也不方便,您不用客氣。”說著話,姑娘隨著擁擠的人流,轉身上了出站的扶梯消失在人群中。
于嘉水感到十分的歉意。這次出門,于嘉水是要參加一場草根詩人交流會,邀請涵上告知,在站前廣場會有人舉著:“中華草根詩人交流會”藍色旗子接站。
天氣十分悶熱,不一會兒功夫,于嘉水就濕透了衣衫。于嘉水來到站前廣場,廣場很大,人流如潮。由于到處都是撐著遮陽傘的人,視線受到了限制。在廣場四周尋視了幾遍,卻看不見舉著藍色旗子的人。打聯系人電話,卻無人接聽。
于嘉水走到冷飲攤前買了一瓶冰鎮的礦泉水,蹲在一塊廣告牌子下半米來寬的遮陰處,暫時躲躲太陽。
望著蘑菇群一樣的遮陽傘,于嘉水心里著急。想起剛才把姑娘傘弄丟一事,暗嘆自己這幾年總是跟傘糾結不斷。
于嘉水家住在長白山林區,14歲的時候,爸爸把他送到200公里外縣城讀書。在學校里,他學習十分刻苦,表現不錯,和班級的同學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初中二年級學校放暑假那天,住校生都紛紛回家了,于嘉水也登上了大巴車。快要發車的時候,同桌賈麗梅上車,送給他一把傘,說氣象臺預報長白山林區有強陣雨,擔心他路上淋著。于嘉水知道這是賈麗梅前天剛買回的遮陽傘,是大牌子——天堂傘,傘很漂亮,只用過一次。十分感激,接過了這把只有女孩子才用的漂亮遮陽傘。
經過了將近5個小時的行程,在江北站下了大客車。林區并沒有下雨,天空一片蔚藍。于嘉水把傘小心地放在了書包里,蹦蹦跳跳地跑回家里。
暑假轉眼過去了,開學的時候,爸爸送兒子到江北公路客運站,臨上車的時候對兒子說:“那把傘你拿著不合適吧?”于嘉水臉一紅,他明白爸爸的意思,爸爸擔心他學習。回到了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找賈立梅還傘,然而,賈立梅轉學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于嘉水沒有手機,賈立梅也沒給他寫過信。那把天堂傘,他把它放在衣柜里。
上大學的時候,又有人送了他一把傘。那是過生日那天,正好下著小雨,在西湖邊上,同一屆的女同學溫靜茹送給他一把傘,說是生日禮物。這是一把藍格子油紙傘,也是名牌——天堂傘!溫靜茹說,這把傘能罩住他的福蔭,于嘉水笑了。這把傘正好罩住兩個人,他撐著這把傘,走過斷橋。大學畢業前,溫靜茹問他,能不能留在杭州發展?他說,我要回林區去,讓父母親眼看著我在林區闖出新的天地。溫靜茹沒有勉強他,眼睛卻濕潤了。于嘉水也萬分激動,說忘不了她送給的那把雨傘。溫靜茹又哭笑不得:“那把傘能遮擋雨水,卻遮擋不住眼淚,林區雨大,好好愛惜自己吧。”溫靜茹留在了杭州,于嘉水帶著那把傘回到了林場,一直帶到學校公寓。
林區果然雨水豐盈,一到雨天,就能用上這把雨傘。五年后的某一天,杭州的天氣響晴,長白山下了一天的雨,溫靜茹結婚了,于嘉水在傘下給她發了紅包。他自己還是單身。
一天早晨,同事說鎮上新開了一個琴房,琴房名字叫“麗梅琴房”。
好熟悉的名字!于嘉水聽了心中一顫,難道是她?
熬到了星期六,早飯沒吃,出了學校公寓,朝5公里外的鎮上走去。山里的6月,雨來的方便,沒走幾分鐘,天空便淅瀝瀝下起雨來,幸好于嘉水拿著那把油紙傘。雨越下越大,勉強行了二三里,整個褲腿都濕透了,再看看手里這把傘,忽然想起公寓衣柜里藏著的那把遮陽傘。再看自己澆得這狼狽樣,才覺得這樣去鎮子不大合適,于是轉身回到了公寓。
直到星期天下午2點多,雨才緩緩停了下來。于嘉水急匆匆地走出公寓,走過一段山路到了鎮子,轉過幾個街口尋著琴聲,來到一個新開業的琴室。這是一個二層樓的門市房,門上新掛一塊牌子——麗梅琴室。古銅色的店鋪牌子剛剛經雨水沖刷,顯得格外明亮、醒目,仿佛散發著江南才女的琴韻,他的心頓時怦怦跳了起來。
輕輕地叩開店門,一位漂亮姑娘禮貌地迎接了他:“你好,先生,您要選琴嗎?”
“哦,我先看看。”于嘉水用心環視了四周琴臺上的各式樂器,古箏、古琴、板胡,盡顯雍容典雅,確實與一般小店不同。見店里只有眼前這位姑娘一個人,問:“這店是您開的?”
“是啊,需要幫助你嗎?”姑娘很淡然。
“哦,哦,沒什么,這個琴室很好。您是這里的老板,怎么稱呼?”于嘉水話問的有些奇怪,甚至有幾分唐突。
“當然我是老板了,我叫賈麗梅,賈寶玉的賈,美麗的麗,梅花的梅。”
“哦,好名字,和琴聲一樣美……”于嘉水大失所望,看來此賈麗梅并非那個賈麗梅。于是挑了一把板胡,離開了麗梅琴室。
“咦,您也在這里!”于嘉水正在冷飲亭子下陰涼外望傘興嘆,忽然一個年輕姑娘站在了對面,手里撐著一把傘。“呃?您是……哦,您是剛剛被我弄丟傘那個……”
“哈哈,是啊是啊,咱們兩個倒是有緣啊,又在這兒碰上了。”
“是啊,有緣,您又買了一把傘,多少錢,我給您報了。”
“唉,您這個人啊,怎么這么小氣呀,現在還記著呢?我得感謝你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那把不丟,我還舍不得換呢,您看我這把傘多漂亮啊。”
“好好,真漂亮!”于嘉水看著姑娘手中的傘確實漂亮,鵝黃色的,菜花一樣的美麗。
“對了,您怎么還沒走啊?”姑娘問。
“我在等人,等接站的人,可是這廣場打傘的人太多,一時半會兒看不到拿藍旗子的接站人。”
“拿藍旗子的,你是出來旅游嗎?”
“不是,也算是吧,我是參加一個詩詞大會……”
“詩詞大會?是不是‘中華草根詩人交流會’?”
“對呀!您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來參加這個交流會的呀,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嘉水,筆名‘鯉魚躍龍門’。”
“‘鯉魚躍龍門’就是您啊,我經常拜讀您的詩呢。”
“呃,這么巧,那您是?”
“我是‘秋水伊人’,對啦,我剛剛已經和聯系人見過面了,我帶您去。”
“呃,太好了,太巧了,咱們這就去。”
于嘉水喜出望外,跟著‘秋水伊人’向廣場的西側走去。
“您看到前邊那有個書刊閱讀亭了嗎?您看那亭子左邊,一個舉著遮陽傘的女孩,手里拿著藍色的旗子。”
沿著秋水伊人指引的方向,于嘉水看見了書刊亭,附近十幾個撐著傘的人。果然看見了一個舉著藍色旗子的人,站在傘下。他加緊了腳步,秋水伊人緊跟著在后面,快到近前,后面的秋水伊人喊:“靜茹,我又接到了一位。”
“靜茹!”于嘉水大吃一驚,走到近前,看清了傘下舉著藍旗子的不是大學戀人溫靜茹嗎?此時溫靜茹也看到了于嘉水,兩個人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面,溫靜茹手中的傘、旗子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兩個人相隔幾步遠,釘在那里,癡癡地相望著……
片刻之后,還是溫靜茹先大聲說話了:“嘉水,怎么會是你?你也是來參加草根詩人交流會的?”
“是我啊,靜茹,真是太意外了,沒想到你也參加這個活動,哦,這個活動是你組織的吧?”
“是啊,我也參加了中華草根詩詞學會。不過我和你一樣,都是會員,組織者另有其人呢。走,人都來齊了,就等著你呢,我帶你去見她。”說著,轉身招過來一輛出租車,三個人乘著出租車出了廣場。
“靜茹,你知道組織這次草根詩人交流會的發起人是誰嗎?”
“不是叫‘雪山紅梅’嗎?”
“知道,那是她的筆名,我說的是原名?”
“哦,她叫賈麗梅,聽說也是東北人,后來在中原發展了。”
“什么,賈麗梅,又一個賈麗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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