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老師過生日

那天中午，我正要去樓下機關食堂吃飯，接到在花舍鎮當鎮長的同學畢華的電話。畢華說下周五當年教我們數學的高中班主任梁老師過70歲生日，他約了幾位同學一起給梁老師過生日，梁老師老伴去年剛過世，一個人過日子。獨子梁小天在省城人民醫院做醫生，不能回來給梁老師過生日。我說好呀好呀！你是領導你定吧！我一個小科員沒意見，就這么定了。

讀高中時，聰明的畢華一度沉醉在武俠小說中，如癡如醉，武俠小說日夜不離手，各科成績一落千丈。梁老師知道后諄諄誘導，沒有讓他回家通知父親來學校，私下里給他開小灶將落下的功課補上來，否則，不可能有后來畢華考上東臺師范專科中文系的事。畢華曾不止一次說，梁老師是他這輩子的大恩人，之所以有今天多虧了梁老師，不是梁老師他就毀了。畢華師專畢業后在鎮中學學校里教了幾年書，因為喜歡寫寫畫畫，后來進了鎮政府從秘書干起，一晃十幾年過去，如今已是花舍鎮的一鎮之長了。

當天晚上，正好是周末，畢華從鎮里回城，約了我在農家小院吃飯，把自己擬好準備邀請的同學名單給我看，我看了后對他說，這樣不好吧！怎么全是縣城里有頭有臉的同學，那一屆我們班52個同學，在外地的來不了不談，起碼應該給縣里每個同學都發一份請柬，至于愿不愿參加是另外一回事。

畢華說，那些在農村的同學就算了，現在正秋收，他們地里農活又多，再說來去也不方便，你知道的，現在上頭抓得緊，如果有人酒多了，留在城里住宿，住宿費我雖是鎮長現在也支不了……想想也有道理，各有各的苦衷。我說，農村的同學總得有一兩個吧，靠近城郊的他們來去也挺方便的，一兩個代表也行呀。畢華揮揮手堅持自己的意見，算了吧！種地的談不到一塊去。

那天，梁老師的生日宴會訂在縣城樓上樓大酒店，也是畢華所在鄉鎮招商引資宴請客商的定點酒店。六點不到，收到邀請的同學一個個體面十足，陸陸續續趕來了，財政局的孫愛民，郵政局的崔世東，縣政府辦的宋大年，規劃局的李勝利，鼎盛房產公司的老總方愛國，還有在縣中醫院當醫生的美女同學劉花花……反正都是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梁老師看著一個個同學顯得很高興，激動得滿臉紅撲撲的。

就差建設局的同學曾興東局長了，大家邊打牌邊等，領導嘛總是最后壓軸出場。一會，畢華悄悄將我拉到一邊告訴我，遇見當年的高中同班同學馬宇飛了，黑不溜秋的，四十好幾的人了，一身新衣裳穿著可還是土不拉幾的農民樣。就在隔壁的203包間，好像也是為誰過生日。很快同學們都知道馬宇飛就在203包間請客。我說，喊他一起來吧，大家都是同學，讓他來給梁老師敬杯酒。

大家聽了一個個使勁直搖手，算了吧算了吧！最好還是別碰見為好。香氣襲人的劉花花不屑地說，農村上來的，也許身上有怪味，來了我吃不下。大家紛紛附和，千萬別讓他發現我們在這兒，遇見了也當不認識。在水利局當主任的丁洪春放下手中的撲克牌把我們的包間門關嚴實了。

曾大局長到了后，大家一起給梁老師點上了生日蠟燭，祝梁老師生日快樂，健康長壽。

酒過三巡，大家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笑談當年暗戀過的女生，偷偷塞給女生的小紙條，一下子個個神采飛揚。畢華和美女劉花花咬耳朵說悄悄話，樂得劉花花咯咯直樂。

我想上個廁所，剛站起來，畢華就看見了，警告我，你千萬別去203，你一去就出賣了我們，馬飛宇知道了，肯定要過來，一個種地的要是有事相求，難纏，弄得大伙兒都尷尬。

唉！畢華這小子就是聰明，一下子看出我的心思了，我長嘆一聲只好作罷。

喝了四瓶白酒后，畢華又讓服務員搬來兩箱金純生啤酒，大家再次開懷暢飲……

畢華這小子上個廁所居然這么長時間，不會酒多了睡在廁所里吧。有人說會不會去找小姐了，男生們一個個哈哈嬉笑，有人說，畢大鎮長這點酒，毛毛雨，當鎮長的誰不是海量。我不放心，決定還是去男廁所看看。

出了門經過203包間時，我忍不住在門前停住腳。真是見鬼了，里面居然有畢華的聲音，真是邪門了。心里暖暖的，剛才冤枉這小子了，同學情手足情呀！

沒想到縣政府的宋大年同學站在我身后也聽到了畢華的聲音，我笑笑說，走吧！我酒真多了。

我從廁所回來，桌上除了梁老師一個人坐在那發愣，居然都溜光了。不對呀！我看到方總已經買了單呀！我給梁老師倒了杯茶，陪他聊天，這幫家伙一個個口是心非，怎么一下子全玩起失蹤了。

梁老師苦笑著告訴我，全去隔壁203敬酒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能吧！不是一個個躲著擔心馬宇飛撞見嗎?

為什么?見我滿臉的疑惑。梁老師說，馬宇飛的大哥在隔壁給母親過生日呢。

馬宇飛的大哥是誰呀?一個個這么快就都巴結上了。

梁老師苦笑著說，王大山。畢華上廁所時遇上了。

我一聽這三個字，差點將嘴里的茶水噴出來。這三個字太熟悉了。

這……這……馬宇飛的大哥怎么可能是王大山?

是的，馬宇飛的大哥就是王大山，馬宇飛是跟他媽媽姓名的。

我一下子暈了，怪不得一個個全溜去敬酒，丟下梁老師一個人……忘了告訴你，王大山就是我們黃海縣的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