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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的桃花節上,年輕的男男女女都會出門踏青,這不只是一普通的節日,更可以成全數對良緣。
阿玟便是在那日遇到了陸修,她站在桃花樹下,安靜的像是一幅潑墨山水畫,他只一眼便動了心,隨后阿玟便被他帶回府中。
冬雪已化,百花齊放,暖暖的陽光讓人倍感舒心,可是這大好的風景,卻仍然沒讓她能夠笑一笑。
自遇見那日起,陸修便沒見阿玟笑過,一張極為美麗的臉,因為冷酷的神情,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就連這不可辜負的春色,也沒能將眼里的冷漠融化半分。
越是得不到的,就是想盡了辦法要得到。
前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如今陸修為了博得佳人展顏,亦是費盡了心思。
只因她多看了兩眼海棠花,他便命人將府里都種滿了海棠;又或者是她多穿了一會那個顏色的衣衫或者首飾,他便花重金,買下城里所有這個顏色的布料和首飾,送給她穿戴……
阿玟冷眼注視著他所做的一切,置若罔聞。將一院海棠剪的粉碎,更一把火燒了所有的衣服和首飾。
陸修也不生氣,她毀了,說明她并不喜歡,如此再去找其他的便罷了。
一時之間,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大家就都知道了,第一風流公子陸修終于情有獨鐘了。
若有孤陋寡聞者不知這人是誰的話,那發生兩月前的一件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陸修與紀栩本是青梅竹馬,兩家門當戶對,兩人的婚事雖從未明面上說過,但在兩家父母眼里,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誰知那陸修實在是風流成性,浪子無心,面對紀栩真心實意的關心和照顧,不體貼也就算了,還一臉嫌棄,不久,他因戀上了一青樓女子,便親自上門退了紀家的親事。
退親的理由是那般荒唐——紀家小姐沉魚落雁之姿,賢良敦厚之德,陸某著實配不上。
城中誰人不知,城中首富紀家的二小姐,紀栩的左臉上有一塊小小的紅色胎記,似一塊傷疤,生生的將她本來就只算得上清秀的容顏,毀的一干二凈。
紀栩一向有傲氣,因著容貌的原因,更加的注重品行,脾氣不好的她,如今被人退了親事,哪里忍受了如此羞辱,一時想不開,便要自行了斷。
幸好發現的及時,便也只剩下了半條命,陸修這才驚醒自己太過分,親自登門謝罪。
好不容易進了紀家的大門,在一眾仆人自求多福的眼神中走到紀栩的閨房外,正要敲門,便聽見里面一陣摔東西的聲音,然后便是女子滿含恨意的咒罵,“讓姓陸的給我滾,這次老天爺沒要我的命,便是讓我回來一雪前恥的,讓他給我等著,我定要讓他悔不當初。”
房門外的人,臉色由青到白,再到黑,心里狠狠地鄙視著,真真是沉魚落雁之姿,賢良敦厚之德啊!這話一點沒錯。繼而摔袖而去。
不過片刻功夫,陸修上門賠禮道歉卻被人趕出來的事,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當他走在街上,迎面而來的皆是人們的閑言亂語時,陸修臉色鐵青,在心里將紀栩狠狠地罵了個遍。
這種事本該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的,可是幾天后隨著紀栩的消失,便一直在人們的心里留下了后遺癥。時不時的拿出來說道說道。
于是陸修與阿玟的事,自然也就成了百姓們茶余飯后的笑點了。
那日陸修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塊玉,色澤瑩潤,觸手溫和,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極品,喜沖沖的便要拿去看阿玟看。
此時,阿玟正站在窗前發呆,四月初的陽光已能讓人感覺到它的灼熱,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薄薄的一層汗珠。
陸修走近了看見,抬手便要為她拭去。動作如此自然順手,仿佛早已做了許多遍。
一旁路過的下人早已驚呆了,捂住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本是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公子,何時學會如此體貼一個人了?
阿玟的表情依然很冷,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臉上的一片紅暈,她有短暫的疑惑,這人好像也不是像那個人說的那樣不堪。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柔。像一片自由飄在空中的羽毛,再大一點的風便能把它吹的四處飄散。
他不忍打破這份美好,短暫的沉默后,終于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將玉拿出呈現在她眼前,阿玟的目光瞬間被它吸引,當陸修以為她會收下它時,那塊玉卻被人恨恨的摔到了地上,一聲清脆,頓時支離破碎。
女子轉身的背影瀟灑,至始至終未回頭看一眼,所以她也錯過了少年眼里深處的哀傷。
自此陸修便不再去找阿玟,日日流連花樓,醉生夢死。
再相見時,他便窺見了她的秘密。
每月的月圓之夜,是阿玟最痛苦的日子,當銀白色的光透過紗窗射進屋里時,便是她的心痛病發作之時,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卻讓她感覺到像是過了一生。
這原本是阿玟最隱晦的秘密,卻在一次發病時被陸修撞見。
陸修心情不好喝的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阿玟的住處,屋里沒有點燈,一推開門便抹黑走了進去,突然腳下碰到了什么東西,一個不穩,陸修便恨恨的跌倒了地上,頓時讓他清醒了不少。
從地上起來,他便慌忙點了燈,暗淡的燭光好一會才燃了起來,照亮整間屋子,抬眼環顧四周,陌生的擺設與味道讓他剎那間便明白自己走錯了房間。
懊惱間,一低頭,便看見了蜷縮在桌子邊的阿玟,此時她面色蒼白如紙,頭發與衣衫已被汗水打濕,嘴里發出輕微的悶哼聲,好不狼狽,陸修慌了,把她抱在懷里不停的喚她的名字,“阿玟,阿玟,你這是怎么了?”
“阿玟醒醒……”
“阿玟……”
因劇烈疼痛而暈過去的她,在他焦急而慌亂的呼喚聲中睜開了眼,淡淡的檀香充斥在她的鼻間和腦海中,有著一瞬的清醒,她沖他輕輕的咧嘴一笑,霎時天地失色。
陸修有一瞬間的驚愕,還來不及反應,阿玟便再次疼暈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陸修便請來了大夫,為阿玟診治,可惜大家都搖了搖頭,不知這是何病,只道是脈象平和,身體安康,也不像是有什么隱疾之人。
就連城里最好的大夫都那樣說,陸修從最開始的生氣到后來的假裝淡定,再到現在的絕望,內心深處早已是斷壁殘垣了。
阿玟卻始終不說話,聽著那么多的大夫千遍一律的診斷,沒來由的覺得煩躁,而陸修從一開始就態度和善,眼里的擔憂真真切切,這幾日為了她的病更是來回奔波,操碎了心,冷漠目光里突然就多了一絲別樣的情緒,這個人和她說的真的不一樣呢!
偶然聽見有人說城西的一家藥鋪包治百病,
陸修便帶了人去上門求醫問藥,卻在開門的剎那,吃驚不已。
那人竟是許久不知音訊的紀栩。
此時她臉上的胎記已除,一番小家碧玉的模樣,看見陸修的第一眼,眼里便帶著諷刺與嘲笑。
他混不在意,只是低了頭,看著懷里昏迷的阿玟,請她救治阿玟。
紀栩不動聲色的把脈,片刻后神情嚴肅的搖了搖頭,陸修所有的希望隨著這個行為頓時搖搖欲墜,撲通一聲,他跪在了紀栩的面前,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紀栩,是我對不住你,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只見她哈哈大笑,一直昏迷不醒的阿玟在一刻陡然轉醒。
他還有些來不及反應到底是怎么回事,紀栩便一步步的走到了他跟前,居高臨下的姿態,似要發泄所有的不甘與憤怒,“看,我說過的,要將你給我的一切,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之所以無人能治好阿玟,因為她得的并不是病,阿玟本不是人,她是紀栩做出來的一個木偶。
阿玟是木偶,紀栩按照想象中的自己原本擁有的美麗容貌做出來的,然后再給她放上了一顆心,一顆自己的仇恨的心。
所以阿玟是另一個紀栩,紀栩是另一個阿玟,她們本就是一個人,共用一顆心。
因承受不了負荷,這顆心才會疼痛的讓人難以忍受。
紀栩是魅族的人,魅族在這個世界上,是個特殊的存在,他們是人,卻能活到幾百歲,他們不會醫術,卻無人生病,就算有人缺胳膊少腿,亦也讓他完好如初。
因為他們會幻術,一旦身體有異,便可以制造出另一個自己,繼續活下去。
所以一切都是紀栩的報復,她讓阿玟到他身邊,得到他的喜歡,然后把他的尊嚴丟掉,踩在腳下,她要讓陸修也嘗嘗自己的一番真心被別人踐踏的滋味。
“陸修,這種感覺是不是很痛啊?”
真相來得太快,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看了看紀栩,又看了看她身邊的阿玟,依然是冷漠的眉眼,卻仿佛能感受到一絲的愧疚和不忍。
他多希望她能抬頭看他一眼,一眼就好,可是她低了頭,垂下了眼簾,真真是比陌生人還不如……
踉蹌著一步步走出醫館,蕭條的背影和著西沉的夕陽,孤寂的讓人心酸。
紀栩哈哈大笑的笑出了淚,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一旁的阿玟,緊緊的捂著心頭,秀眉微皺——
我明明只是個木偶,無血,無肉,更無情,為何看見他這般傷心,這里會那么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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