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年

一

何年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這是六年級的夏夕同穿著白色T恤的何年擦身而過時的想法。

何年是8班的班草，溫文爾雅，笑起來仿佛會發光;夏夕是7班的學委，內向文靜，毫不客氣地說，她是那種放在人群里四五眼也看不見的女孩。何年的名氣很大，就連夏夕的班主任，那位年級赫赫有名的嚴厲“女魔頭”也會敲著桌子，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全班：“你們看看8班的何年，又是年級前三，你們啊，收點心吧，都要升學考了······”

“喂，夏夕，下課一起去廁所吧。”同桌巫雯悄悄地塞給夏夕一張紙條。

“好。”夏夕遞給她。

夏夕自然是樂得陪巫雯去的，因為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穿過8班的走廊，有那么一丁點的可能撞見何年。但是更多時候，夏夕只能裝作不經意地轉身，回頭的一剎那可以透過靠近走廊的窗子，有時可以看到何年安靜地拿著筆在本子上寫東西，只那么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移開，生怕被別人發現。

“今天······他不在呢。”夏夕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夏夕，怎么了?有什么沒帶嗎?”巫雯看著突然轉身的夏夕，不禁問道。

“哦。”夏夕覺得臉上有點發燙，“我順便······順便······回去拿作業本，交到老周辦公室去。”

說完就夏夕就急匆匆跑回教室，臉上爬上的一抹紅暈，就這樣躲過巫雯的視線。

這個時候的何年，是13歲的夏夕心底埋的最深的秘密，就像彩色的氣泡球，無法觸碰。

二

轉眼到了燥熱的六月，教室黑板上的倒計時，也一天天變換減少，男孩女孩們或懵懂或焦躁或期待，挺著直直的背，大聲朗讀著古詩文。

A中是縣城師資最強設施最齊全的中學，基本上大家都會報考A中。

意料之中的，夏夕和何年都輕松地考上了A中。

開學第一天，夏夕梳著普通的馬尾，背著大大的書包，走進了她所在的6班，班上已經來了不少人，嘰嘰喳喳地聊著天。夏夕低著頭，不希望引起新同學的注意，存在感這個名詞，基本上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新的班主任老顧是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簡單介紹了自己以及教學管理方式后就讓全班同學開始上講臺自我介紹。

“我叫張寧，來自A小，我喜歡黑色。”第一個上臺的女孩長得很好看，白皙的皮膚，柔順的披肩長發，齊劉海下有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她禮貌性地微微一笑，就回到了座位。

她可真好看。

“我叫周巖，來自C小，我喜歡打籃球以及女孩子！”

臺下爆發出哈哈的笑聲，夏夕看了看那個男孩，個子挺高，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狡黠而閃亮的眸子看向了自己。夏夕急促地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叫何年，今夕是何年的何年。”一個沉穩而溫柔的聲音響起。

夏夕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講臺上的少年掛著橘色溫暖的笑容，陽光灑在他栗色的短發上，有一圈圈光暈。

是了，這就是何年。這是夏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看著他，沒有隔著窗子，沒有隔著人群。

三

班主任很快就著手調整位子，先讓男生一排女生一排站到走廊，然后按照身高一個個安排。夏夕悄悄地踮了踮腳，這樣，就可以離他近一點了吧。

最后，周巖坐在夏夕的斜后座，何年坐在周巖的后座。

“夏夕，你叫夏夕對吧。”周巖拍了拍夏夕的肩膀，手掌的熱度穿過夏夕的棉質短袖傳到了她瘦弱的肩膀上。

夏夕反感地皺了皺眉，轉過頭，微微張開口：“對，我是。”

然而回過頭的一瞬間，映入眼簾的不僅有周巖痞痞的笑容，還有何年，他正看著另一大組的左前方，夏夕順著他的視線，張寧的倩影嬌美如花。

夏夕的臉一瞬間就白了。

“小夕夕，你以后要多吃點，你看看你瘦弱的樣子，風一吹就倒了吧。”

周巖的聲音把夏夕拉回現實，等會，他叫她什么，小夕夕?夏夕嫌棄地看著眼前的男孩，“周巖同學，如果可以你還是叫我夏夕吧，我們還沒那么熟。”

“原來你記得我叫周巖啊，哈哈，我還怕你忘了我的名字呢。”周巖摸了摸鼻子，嘴角上揚。

這好像不是重點吧······夏夕無奈地轉回頭去，不想再搭理他。

但是在夏夕故作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早已卻兵荒馬亂潰不成軍。何年看著張寧的眼神深深地印在她心里。

張寧嗎?何年，你喜歡她嗎?

夏夕突然感到很害怕，仿佛下一瞬間何年就會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一點痕跡也不留。

開學后的日子過得很快，夏夕依舊是那個默默學習的平凡姑娘，害羞如她，她甚至不敢主動和何年打個招呼。只是偶爾被周巖“騷擾”的不得不回頭，才會用余光偷偷地看他一眼。

她發現，他最近總是穿黑色的衣服。和張寧一樣。

四

初二的第一個學期，何年和張寧低調地在一起了。

意料之中，郎才女貌，好不般配。他們一起參加了年級的書法比賽，雙雙獲得一等獎。樂得班主任老顧在辦公室濤濤不絕地說了半天。學校附近的商店開始流行情侶對戒，而隨后不久，夏夕就看見張寧和何年的無名指上，戴著同樣款式的黑色戒指。

老顧似乎發現了一點端倪，在課上先是叫張寧回答問題，然后叫何年回答同一個問題。他看了看他們手上的戒指，卻什么也沒說。也是在那之后，夏夕在同桌阿莫的談資中了解到張寧不僅家境殷實，還擅長鋼琴和書法。而何年更是不用說，品學兼優。老顧也只是把他們叫到辦公室，說了一下早戀影響學習的客套話，就沒有下文了。

夏夕突然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沒有漂亮的外表，沒有開朗活潑的性格，沒有值得一提的特長。從小到大，做一件事情都只有三分鐘熱度，書法繪畫甚至是電子琴，都只是學了點皮毛就丟在一旁。而周圍的那些人，都能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他們獨一無二的閃光點。比如阿莫，舞技嫻熟；比如小彩，歌技一流；就連吊兒郎當的周巖，也能在籃球場上贏得陣陣喝彩。

夏夕沒有絲毫羨慕與嫉妒，她知道這些風光與榮耀，都是他們應得的。她只是默默地在日記本上，寫下一句話：

“你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從那天起，夏夕拿起了閑置在家的畫筆，關掉了每天必看的電視言情劇，再也沒有把周末的上午貢獻給周公，堅持晨跑，調整飲食，關注衣服的搭配，翻開了以前很少看的課外書，開始鼓勵

自己多接觸朋友。

也許是女孩子的虛榮心在作祟，也許是夏夕只是想證明給何年看，也許是渾渾噩噩被平凡了太久的不甘。總之，她第一次堅定地告訴自己：“嘿，你可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五

就像即將破殼的雛鳥，即將破繭的蟬蛹，夏夕拼命扒開禁錮自己的束縛，也終于迎來了第一抹陽光。

初二下學期快結束時，她主動報名參加了學校的詩歌朗誦大賽。“小夕，不要緊張，加油，你可以的！”阿莫在臺下拉著夏夕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夕，我看前幾個人都一般般吧，你隨便一出場，就可以秒殺她們！”大明半開玩笑的想讓夏夕放松。“小夕夕，盡力就好，反正我請你喝奶茶啊。”周巖摸了摸夏夕的頭。“喂，放開你的爪啦，我的頭發弄亂了怎么辦！”夏夕故作生氣的瞪了周巖一眼。“就是，你別添亂啊，小夕今天畫了妝呢。”阿莫也附和道。周巖看了看夏夕清麗的妝容，臉上飛過一抹可疑的潮紅。

“下面有請6號選手林敏上臺朗誦，7號選手夏夕準備。”主持人微笑有禮地報幕。

夏夕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后臺。她的心跳的很快，只是為了不讓好友擔心，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剛才那些好友都用自己的方式讓她放松，眼里劃過他們的面容。滿滿的都是感動。

阿莫是她的同桌，兩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無聊的課上還會用餐巾紙傳小紙條，阿莫還開玩笑地說，“以后這些紙都留著，認親！”周巖還是吊兒郎當，每天纏著夏夕給他抄作業，隔幾天還會賄賂似的給夏夕捎來一些零食。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她逼自己變的開朗，逼自己學習特長，逼自己改變，她開始嘗試許多不同的東西。也正因如此，她的身邊，多了許多朋友。本來連去理發店也要媽媽陪的小姑娘也可以一個人走進寬敞的店面，微笑著對理發師說：“你好，可以替我剪一個合適的發型嗎?”本來偏暗的膚色也因為每天堅持吃水果與喝大杯水而變得白皙，本來瘦弱的小身板也因為堅持鍛煉與均衡飲食而變得窈窕纖細，本來只注重教科書的書呆子也可以滔滔不絕地談古及今，韓寒的小說，席慕蓉的詩集，甚至當下流行的歌曲，她也可以隨口哼起。

夏夕，沒什么好怕的。

六

“下面有請7號同學夏夕上臺演講······”

夏夕給自己一個自信的微笑，然后冷靜地登上舞臺，臺下好多人，閃光燈下看的并不真切。隨之，音樂響起，光束集中在她的身上，她輕啟櫻唇：“大家好，我是8(6)班的夏夕，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詩歌朗誦－青春。”

“······青春的光芒，在冉冉升起時會很明亮；青春的花朵，在經歷過風霜雪雨后會熠熠生輝；青春的歷程，在不斷搏擊后才能譜寫壯麗篇章······”

夏夕深情地朗誦著仿佛屬于她的詩歌，自信的微笑洋溢在她臉上，白色的紗裙襯著她窈窕的身軀，如瀑的直發批在肩上，明亮的眸子散發出堅定的氣息，此刻的她，就像珍貴一現的曇花，釋放著她獨有的幽香，如景如畫。

輕柔細膩的聲音卻透著不服輸的堅定，她做到了。

在一陣鼓掌喝彩聲下，她輕輕地沖觀眾席鞠了個躬，然后走下臺。

此時的夏夕突然覺得，結果已經毫不重要了，因為她已經戰勝了以前那個膽小害羞的自己。

“小夕，你剛才超贊的！”一下臺阿莫就沖了上來。

“對啊，夏夕，你都沒看見，剛才周巖那二貨都看呆了呢！”大明譏笑著補充。

“說誰呢！”周巖對著大明就是一拳，“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看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說罷遞給夏夕一杯熱奶茶，恭敬道“大人辛苦了，小的奶茶奉上。”

夏夕噗嗤笑了，“走吧。”

不遠處的一個身影沖夏夕禮貌地笑了笑，夏夕慌亂了0.5秒，然后抑制狂跳的心鎮定地沖他點了點頭。

無論我變成什么樣，你都是我的軟肋啊。何年。

比賽的結果，夏夕與九年級的一個學姐并列第一，而與此同時，夏夕投的一幅繪畫作品也獲得年級第二。

蓋著珍珠的灰塵終于被拂去。

七

沒錯，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靠近你。

初二快結束的那個夏天，夏夕開始成為班上的焦點，開始成為老顧的得意門生，開始有人給她遞情書。但是夏夕同何年依舊沒有說過一句話。僅僅隔了一排位子，就像隔著一堵厚墻。

在何年面前，她總是自卑的，仿佛她是那個灰頭土腦的辛德瑞拉，面對身披華衣的王子只能倉皇而逃。

但是，生活永遠充滿了未知，上帝戲謔地玩樂眾人，憐憫地看著人們掙扎翻滾。

初三上學期伊始，張寧轉學了。

分手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父母希望她去一個封閉的環境應對中考。

聽到這個消息，夏夕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悲傷。沒有人占著何年的微笑與溫暖了，但是每當她看見何年一個人走在放學的路上時，她又為那個孤獨的背影感到悲傷。

何年的成績也有點下滑，幾次測驗都不太理想。

他不該這樣的。

夏夕偷偷從體育課上溜回教室，悄悄地在何年的筆記本里塞進一張小紙片。上面娟秀的字體整齊地寫著——

“你以為你失去了皎潔的月亮，但是別忘了身后，漫天的繁星還在閃爍。”

回去操場后，阿莫匆匆招呼夏夕看周巖的比賽，“小夕啊，一溜煙你就沒影了，你去哪了哎，不是說好給周巖加油的嗎?比賽都開始了。”

“哦······我······我去廁所了。”夏夕這才想起上午周巖纏著她和阿莫來給他助威壓場，兩人好不容易答應后他還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說到：“你們等著看哥颯爽的英姿吧，不要迷戀哥哦。”結果——華麗麗迎接了阿莫和夏夕的兩個爆栗。

球場上人挺多，畢竟這是校級的友誼賽。阿莫拉著夏夕擠進前排。周巖是校隊的主力，大大的個字是灌籃的好手，每當他進球時，周圍的女生都會發出尖叫，“哎，那個6號又進球了，他是誰啊，好帥啊！”某女聲傳入夏夕耳朵里。夏夕扶了扶額，球場上的周巖沒有平時的不正經，他的汗水浸濕了球衣，卻絲毫沒有疲倦的樣子。

似乎感覺到夏夕在看他，周巖對夏夕投來一個微笑。他認真干凈的笑容，不禁讓夏夕晃了神。然而下一秒，夏夕就恨不得拿起礦泉水瓶砸死他——

某人洪亮的的聲音傳遍全場——

“夏夕同學，要喊加油啊！”

八

比賽結束后，夏夕沒好氣地

抄起毛巾丟給他。

“哎喲，小夕夕，不要生氣嘛，好不容易贏了比賽，應該好好獎勵啊。”某人說完就朝夏夕湊了過來。

“站住，一身臭汗，離我遠點！”夏夕退了幾步，“快去洗澡換衣服吧你。”

“你原諒我，我就不過來。”某人繼續得寸進尺。

“好啦，原諒！”夏夕擺了擺手。看著某人嘚瑟的背影，不禁跺了跺腳，真是本性難移！

時間過得很快，初三生活漸漸步入正軌。第三次月考后，何年的成績也終于回歸正軌。

夏夕躺在床上，握著手機，盯著屏幕上的熟悉的號碼和早就打好了的字，屏幕黑了一次又一次，夏夕一次又一次的點亮它，卻遲遲按不下去發送鍵。

終于，她鼓足勇氣，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封普通的祝賀信息，并且，何年應該不知道這個號碼是她的。然后按下發送鍵。

“恭喜你啦，你這次考了全班第三呢。”

看到顯示發送成功后，她突然感到害怕，何年要是不回復她怎么辦，何年要是知道自己喜歡他怎么辦。

來不及思考更多，叮咚的信息提示音響起。夏夕狂喜地點亮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何年溫和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謝謝你，夏夕。”

看著短信，夏夕突然想哭，好像她得到了全世界。

第二天上學時，何年自然地走到夏夕身邊，“早啊。”

當天晚上，何年發了短信過來“在嗎?”然后兩人開始一條一條的發著短信，這才發現，兩人有很多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話題，聊天時有一種難以言明的默契。

相見恨晚。但是夏夕覺得，自己積攢的所有運氣，換來和何年的相知，也是值得的。

九

夏夕很快和何年熟絡起來，每天何年都會主動找她聊天。有時夏夕會突然拿起手機，覺得何年應該發短信來了，然后下一瞬間，屏幕閃爍。多像是個夢啊，夏夕常常這么想。

何年約夏夕周末去看電影，夏夕欣然應允。她第一次單獨和男生出去，第一次答應男生的邀請。

夏夕見到何年時，何年微笑著遞給她一瓶紅茶，“渴了吧。”

夏夕聞到了他身上干凈陽光的味道，同三年前一樣。他可真體貼。

“夏夕，你今天真好看。”何年贊許地看著她，此時的夏夕長發飄飄，黑色的中袖配著白色的蓬蓬裙。銀色的小包斜跨在肩上。

何年，我可是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練習每一個微笑，每一個動作呢。

夏夕微微紅了臉。

“哎喲，難得看見你何大班草夸人呢。我就收下了~”夏夕笑著調侃他，她笑起來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別折煞我了，我哪里是什么班草，倒是夏夕，你變了好多。”

“我，我變得如何?”

“更開朗活潑，還有，更漂亮了。”

那么，何年，你喜歡嗎?夏夕始終沒有說出口。

朋友之上，戀人未滿。這就是何年和夏夕的關系了吧。但是，他們幾乎從未在班上表露出他們的關系，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才會言笑晏晏。這就夠了，夏夕想。

何年把他的很多事告訴夏夕，無論隱私。比如和張寧在一起是因為值日那天張寧跑來說，我們在一起吧，比如后來他知道，這是張寧和朋友的一個賭局。

何年把他寫的修仙小說給夏夕看，只有五章。娟秀的字體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

“夏夕，你幫我想一個字吧，就當做小說里你的名字，前兩個字是秦與。”何年發來短信。

我，在你的小說里嗎?那是不是，我也在你的心里了。

“秦與洳。”夏夕回復他。

十

愚人節那天，何年發來短信，“我喜歡你。”

夏夕緊緊握住了手，過了幾分鐘后回復他，“我也喜歡你，比你喜歡我，還要喜歡你。”

后來自然是被當做是愚人節的玩笑再也沒提起。

周巖也發來短信，“我給你帶了早餐，不要急匆匆買了。”

夏夕撇撇嘴，就這點招數，還想騙人。于是沒有回復他。

但是到了教室后，發現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豆漿和早點，還有正在看書的周巖，他安靜地坐在位子上，她不禁愣住了。“你還真買了啊，今天不是愚人節嗎?”夏夕一邊喝著豆漿一邊問他。周巖只是抬起頭笑了笑，“快吃吧，不然涼了。”夏夕心虛地轉過身，其實她已經吃了早飯。“嗯，謝謝。”

離中考只有兩個月，大家也感到不小的壓迫感，都說中考是人生第一個坎，就連一下課就坐不住的周巖，也踏實地看書刷題。他的成績也從三十多名竄上了二十多名。何年還是一樣，保持前三的好成績。只有夏夕，從前三變成十名上下波動。大家都以為夏夕是壓力太大沒適應，老顧也隔幾天就找夏夕談話，讓她不要太緊張。

夏夕覺得，自己這樣會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何年說過要考R中，而R中不僅門檻高，更是按成績劃分了一二三級班。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五月十三號那天，夏夕告訴何年“我準備閉關鎖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一直到中考結束都不用手機了。”

“好。”何年只回復了一個字。

夏夕閉上眼睛，放下手機。

以后每晚不再有熟悉的短信，熟悉的晚安。每當夏夕想起時，都逼自己拿起枯燥的教科書和密密麻麻的習題。但是就像突然把生命里的一部分抽走，好空。

終于到了中考。

十一

何年正常發揮，全班第二。夏夕微微失誤，但是也是全班第五。周巖超常發揮，全班第十五。

返校結業的那一天，這是同學們最后一次全體聚在一起了吧，夏夕心想。大家在校服上互相簽著名，互相擁抱。

周巖抱著一個棕色的泰迪熊，走到夏夕身旁，“送給你，夏夕，再見了。”

她看著他的眼，仿佛有一層悲傷，她看過痞痞的他，不正經的他，無賴的他，可是這樣的悲傷的他，確是第一次。

“說什么呢，又不是生離死別。”夏夕鼻子有點酸，一定是周圍的女孩哭了的影響，夏夕心想。

周巖突然抱住了夏夕，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他啞著嗓子，在夏夕耳畔低聲說到，”不要忘記我。“夏夕仿佛中了蠱，動彈不得。眼淚不知為何，也不受控制地滑落。我一定是瘋了。

幾秒后，他放開了她，嬉皮笑臉地拍著夏夕的頭，說到“小夕夕，哭什么鼻子啊，臉都哭花了。”

夏夕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悲傷的氣氛瞬間消失，“是沙子迷了眼，你才哭花臉呢！”

后來，周巖就被家人接走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夏夕突然有點不舍。阿莫告訴夏夕，周巖要去美國念高中，以后怕是

再也見不到了。

美國?“為什么，你們從來沒有告訴我?”夏夕過了好久才說出話來。

“那個傻瓜說，要好好學習去R中，就不要打擾你了，本來還有個歡送會的，但是后來他說就不辦了，因為馬上就要走了。”

“小夕啊，你······”阿莫還是沒說出口。

“夏夕，過來。”何年微笑著沖夏夕招了招手。

夏夕愣愣地走到他身邊，他拿出筆，在她的背上寫下了兩個字——珍重。

十二

何年去了W中，而夏夕去了R中。這真是一個笑話啊。何年，我用了三年，也追不上你的步伐。此后聯系也就淡了，我們就像相交線啊，從遠離到靠近最后相交，之后又疏遠最終還是漸行漸遠。

不過還是謝謝你，來過我的青春。

夏夕輕輕的把那條愚人節的告白，刪除了。

夏夕在書桌前收拾，這才發現泰迪熊的衣服口袋里，似乎裝著什么東西。她輕輕打開那一封信。

“夏夕，其實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何年。第一次見你時，只是覺得你長得普通，打扮普通。但是我看著你的時候，你竟然害羞地低下了頭，當時我就在想，這女孩真可愛。后來安排位子時，你輕輕地踮了踮腳，偷偷地看著何年，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也微微彎了彎身子，想離你近一點。第一次打招呼時，你滿臉的不屑，但是看到何年，眼神卻是那么溫柔。我故意叫你小夕夕，想引起你的注意，可是你還是那么冷淡。”

“后來，你變了，不再是那個平凡普通的女孩，而是一點點的變得光芒萬丈。我真替你開心。朗誦比賽的那一天，你簡直像個公主，自信又美麗。”

“那天請你看我的球賽，一直到開場也不見你的身影，直到后來阿莫領你坐下，你不會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開心。”

“到了初三，你經常笑著，并且和我聊的話題也離不開何年，那小子終于看見你了嗎，他一表人才，品學兼優，也只有他，配的上你吧。”

“愚人節那一天，你問我為什么不是愚人節的笑話，我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想說‘我從來不會騙你’。”

“其實去美國念書是一早的決定，但是我竟有點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退出你的生活。雖然這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但是我拼命學習，希望可以理直氣壯的和家人說，我要留下來。”

“我從來沒有和你表示過什么，可能怕好不容易才接近的你聽到后會一把推開我，但是這一次，我要告訴你——小夕夕，我喜歡你。”

夏夕合上信紙，泣不成聲。

想你的人自然會來找你，喜歡你的人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到你的身邊。

愿你找到屬于你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