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散盡暗香來

作者：楊艷輝

有一年的春天，小區背后那座肆意橫生的州主山，被植上了大大小小的風景樹，名目繁多。放眼望去，整個山像整裝待發的列隊一樣，精氣神十足。后來，那條彎彎曲曲的盤山土路，加寬修成了柏油路。一年一年的，山上的樹長大，不同季節不同的景致，成了徽縣人眼中的植物公園，閑暇時都會上山溜達，名字也被另外冠上了“鳳山”。在長大的樹林中，半山腰的近百株梅樹錯落有致，枝干遒勁，很是顯眼。在徽縣，梅大多都是零星生長在墻角院落，這樣一大片的還很少見，人們便叫它“梅園”。梅園里的梅自從在那里落地生根，就成了鳳山的主題，一到冬天，凌寒獨綻的冷艷和幽香，無物能及。

每到寒冬臘月，我都心心念念地惦記著鳳山的梅，想要等待漫天飄雪的日子，上山去賞梅。每一年，卻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擦肩而過,只能一年年的將遺憾幻化成對來年的期盼。有心，就不會少緣。在這個冬末，梅含蕾的時日，我那堆疊很久的心愿終究落在了梅園。

那是一個清晨，大雪漫天飛舞，天地一片銀色，想著那片已掛滿花蕾的梅樹，在大雪中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心情就激動起來。一路和雪花親密著，踽步走向梅園。近了，片片歡聲笑語傳進耳際。在這樣的大雪天里，被梅誘惑的人并非我一人！只見那些人，二個一對，三個一堆的，身上都落滿了白雪，卻毫不在意，興沖沖地站在梅樹前，拍著照片。一株株梅樹錚錚鐵骨地站在那里，只有直立的主桿還保持著深褐的本色。橫橫斜斜的分枝上，雪落了厚厚的一層，在冷冽的時空里凝結成一體，水晶一般的剔透，令人禁不住想要走近，當作藝術品一樣的輕輕去觸摸。那些弱小而又挺立的花蕾，就這樣在一片晶瑩中，突兀的沖進視線：點點奪目的紅或醉心的淡綠，無視落在母體的積雪，傲然地探出頭，在冰天雪地里，優雅地舒展著身子。紅的當然是紅梅了，一層一層的花瓣緊緊偎依成圓鈍形，玲瓏韻致，挺拔嬌媚。淡綠的應當是綠萼，小小的圓鈍體以白為主，邊緣泛著淡淡的綠，小家碧玉一樣的溫馨。白茫茫的天地間，這紅的、綠的花蕾竟成了唯一。雪地里很冷，手腳已被凍得僵硬，可是心卻變得軟軟的。隱約中，有清雅的梅香飄來。

不知道無遮無攔的梅樹站在鳳山的高處，是怎樣容納一季的寒風，如何無畏冰天雪地，走到生命這一刻的。那些瓊枝玉樹間的花蕾，很美，美的驚心動魄。此時，在這里晃動的身影，包括我，受梅的誘惑，為梅而來，因梅而堅強，都成了一道風景。

風漸漸的柔軟起來，陽光有了溫度，天藍藍的，棉花一樣的白云悠閑地在上面游蕩，田野里有零星的綠煙徐徐升起。河邊，千絲萬縷的柳枝上爬滿了綠茸茸的毛毛蟲。暫時還沒有花香，都在孕育之中。只有梅，經過風霜寒雪洗禮的花蕾，即將破繭成蝶，在靜美的時光里好似一幅等待著色的油畫。這是一個莊嚴的等待，如同迎接新生命的分娩，希望冉冉升騰。

開了，鳳山的梅花開了！喜悅的聲音相互傳播。沉寂了一個冬天的鳳山醒了，梅園日日熱鬧起來。清逸淡雅的幽香遠遠飄過來，心脾跟著芬芳起來，賞梅的情致更加濃烈。園子里，紅的絢爛，白的干凈。蒼勁嶙峋的梅樹上，一朵朵，一簇簇的花兒相依相托，由著性兒的擺放，無拘無束地盛開，繁星一樣燦爛。最別致的是在粗壯的主干上，乍現一朵綻放的梅，如飛累的蝴蝶，慵懶而華麗。花瓣水水嫩嫩的，絲綢一般光滑，黃色的花蕊如梅的眼睛，滿含神韻。有幾只蜜蜂飛過來，停落在花蕊間，吸取著花粉的精華。一陣清風揚起，梅香更加濃郁，就連衣袖上，也有暗香悄悄蔓延。突然覺得，一切都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