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約

一

外國某作家寫過這么一個故事：有一位給別人抄寫東西的文員，他的生活十分窘迫。每月的收入全部用來交房租和日常果腹，要想買一件衣服，必須從牙縫里摳搜一年半載才有可能。他每天的每個時間段都在做同一件事，和相同的人打招呼，回到家一如既往地枯坐、嘆息、睡覺。上司對他態度蠻橫，他每天活在害怕失去工作的惶恐中。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歲月只給了他臉上的皺紋和屁股下的痔瘡。某一天，他突然感到厭倦，把自己吊死在出租屋的房梁上。

看完這個故事，老田的眼淚噴濺在紙頁上，激憤地說：“我靠！這他媽寫的不就是我嗎?”

老田三十多歲，單眼皮厚嘴唇，從鬢角頭皮的光潔程度上看，已經有了早衰的跡象。他在一家小公司做著一名小職員，按部就班，從不遲到也從不早退，當然工作也從不積極。在別人眼里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而他的老實本分大半來自于他的自卑懦弱和深深的恐懼。他和小說中的文員一樣，害怕失去這份微不足道的工作。這份工作幾乎占去了他除去睡覺外全部的時間，而且瑣碎，讓他厭煩。但他不能不做，一家大小等著他喝，如果一個月不發工資后果不堪想象。他也想過換個好一點的工作，但因為風險問題，始終不敢走這一步。

回到家，妻子已經睡覺了，兩個孩子也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太陽能的LED臺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借著這光芒，他朦朧看見一大兩小三個人的輪廓。他摸了下妻子的腳，妻子猛然坐起，看清是他又隨即躺下，口中囈語：“困死了！”

他俯下身挨個觀察孩子的睡相，在他的印象里，孩子一直都是睡覺的模樣。他伸手想摩挲一下孩子的小臉兒，手還未碰到，被似睡不睡的妻子呵斥住：“別動，醒了你哄啊?”

老田笑了笑，小聲問妻子：“做愛嗎?”

妻子一下子來了精神，用充滿欲望的曖昧表情看著她，臉上蕩起床第之歡的暖意。

老田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我和你鬧著玩呢！今天比較累，就別做了。再說現在是五毒月，行房對身體不好。”

妻子失望地躺下來，用毛巾被把自己整個蓋住，就像蓋一具尸體。

結婚十年了，如果當初真有激情的話，也早已消耗光了。面對這具鮮活的肉體，他早已沒有了欲望。寧可自慰，也懶于夫妻間的魚水之事。妻子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紀，對這事正著迷。對于妻子的期待，他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就硬著頭皮做。往往身下是一人，腦子里是另一人，才能勉強支撐一會兒，每次都是妻子剛剛漸入佳境，他就不合時宜地繳械投降。妻子倒也不挑，好像十分樂于這一兩分鐘的歡愉。

他的妻子樣貌不賴，如果眼光不十分挑剔的話，也可算得上美人。最重要的，她非常會持家，勤勞節儉吃苦耐勞，古代婦女的傳統美德她一樣不缺。她是他的初戀，一接觸到她，老田腦海就飄過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趁著熱乎勁兒，兩人很快走進了婚姻的墳墓。

婚后，激情散盡，諸多的不順蜂擁而至。最讓老田受不了的就是和妻子很難交流深層次的東西。妻子的文化水平不高，不愛學習，更不喜歡思考，思想深深陷入原有的圖式和周圍物事的表象里。每當老田說的東西稍稍超出眼前的東西，觸及到哲學藝術等層面的時候，妻子就會像孩子般睜著天真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此情此景，在戀愛的時候，老田定會親她的嘴唇；可在婚后，他心里只有無奈和氣惱，恨不能狠狠扇她兩巴掌。

如果妻子就這樣逆來順受，倒也簡單了。在老田妻子柔軟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顆棱角分明的內心。這種固執的成見于成長之初就已經慢慢形成，在如今不可理喻無法教化的情況下，只能是與天地同在，絕無絲毫撼動的可能。

例如守節之事她就十分看重。以她的邏輯：貞潔是女人最好的嫁妝，我把我的貞潔給了你，你也要為我守節。不能離婚，更不能出軌，兩個人身體永遠地焊在一起，絕不允許有第三者，死后身體化成泥也要揉合在一起。

前幾天，有位親戚因為男方出軌，正在鬧離婚。她觸景生情把老田叫到面前，嚴肅地問他敢不敢出軌，會不會和她離婚。老田以為她在開玩笑，等妻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他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妻子一改往日的嬌柔，憤恨地說：“我告你老田，別給老娘動什么花花腸子，你要跟老娘離婚，必須凈身出戶！”她瞟了瞟他下面，用刀子來回試量著：“凈身，曉得不?”

被她這一嚇，老田好幾星期堅挺不起來，如今他陽痿的暗疾與這件事不無關聯。

二

有時老田也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李詩雅的出現，讓他看到了春天。

李詩雅是人力咨詢部的部長，二十七八，永遠一副風風火火意氣風發的樣子。每當她從老田身邊掠過，一股淡雅青澀的香味總是揮之不去。瞥見她白皙結實的小腿和圓鼓鼓的臀部，老田就再也坐不住了，一股原始的沖動從丹田直沖腦門。他的下體異常興奮地勃起，充漲得生疼，如果不做點什么轉移一下注意力，會一直持續一個多小時。由此，老田得到了啟示。

某位科學家做過這樣一個實驗：讓公鼠和固定的母鼠交配，交配的頻率會越來越低，最終，兩鼠會熟視無睹。如果不停地給公鼠換對象，公鼠會一直性意盎然，直到精盡鼠亡。

推己及人，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自此，觀察李詩雅成了他工作之余最重要的調劑。因為這興趣，以前枯燥的工作現在做來也變得饒有興趣。和李詩雅工作上的接觸，那怕很簡單的幾句套話都會讓他激動萬分，如果是若有似無的一個媚眼，則會讓他高興上好幾天。這感覺與戀愛無異。

不可避免，李詩雅成為他新的性幻想對象，因為沾了李詩雅的光，夫妻生活得到了改善，這讓妻子大喜過望。僅僅作為幻想對象，老田還是很滿足的。不然怎么樣?就他這張老臉，稀疏干枯的毛發，對青春靚麗的她還能有什么覬覦嗎?

誰知道這小小的興趣卻也不能長久。有個多嘴的同事，把他這個隱秘的小愛好告訴了李詩雅。自此，老田感覺李詩雅看他的眼神變了，每當看到她，老田總是戰戰兢兢，好似做了什么虧心事。他的那個東西再也堅挺不起來了，夫妻生活也恢復到以前的狀態，這讓妻子嘆息良久。

這天，李詩雅屁股挨在老田的辦公桌邊和同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趁別人不注意偷偷塞給老田一個紙條。老田一驚，迫不及待地打開，上面寫道：下班后我們聊聊。

看著這筆漂亮灑脫的好字，老田的心開始緊收，繼而嘭嘭嘭地跳個不停。李詩雅意味深長地乜斜他一眼，老田面紅耳赤，為他這不太光彩的小興趣而羞赧。

下班同事都走凈后，李詩雅優雅地坐到老田辦公桌對面。老田低著頭，不敢看她，心噔噔噔跳成一個。

“哎，老田，你看著我呀！桌子上有圖騰啊?”

老田把視線抬高十度，正好看見李詩雅的胸部。李詩雅穿著低領襯衫，圓潤的乳房若隱若現。他的眼睛好似被蜇了一下，連忙把視線移開。

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笑得李詩雅花枝亂顫。繼而正色道：“聽說你在偷偷觀察我?”

“這是……”老田想否認，隨即感覺軟弱無力。

“說呀！你是不是在觀察我?”

“是！”

“說說你為什么對我偷窺?”李詩雅語氣變得嚴厲。

觀察換成了偷窺，老田一下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支支吾吾想爭辯又組織不起語言。他突然感覺很后悔，如果她把這件事告訴公司領導，后果不難想象。

他脊背發涼，眉頭沁出一層冷汗。他近乎哀求地說：“李部長，我錯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老田同志，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么要偷窺我?”

“因為……”老田被她擠兌的沒有辦法，只好實話實說：“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看著看著就上癮了！”

哈哈哈哈……

李詩雅的笑里飽含被欣賞的愉悅感，她的音調突然變得極柔極媚，愛嬌地說道：“哎呦，你真可愛，竟然還會害羞！這么大男人竟然像個小學生！”

老田一下子愣住了，聽這話語，他似乎沒有了危險。老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美人一臉疑惑。李詩雅沖她嫵媚地笑著，用手指輕輕碰他的胳膊：“田哥，我們是同事，你想看你就正大光明地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說看哪里?只要你說出來，我就讓你看！”

剛才老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聽她這么一說，他的心又回歸原處。對于她明顯的挑逗，老田激動地不能自持，有點立馬要高潮的感覺。李詩雅撫了他一下手，說道：“有空我倆吃個飯！”說完轉身走了。

老田細細咂摸她每一句話的味道，聞了聞自己的手，香！

連續幾天老田都感覺被她撫摩過的部位無比滑膩非常舒坦，那股淡雅的香氣，怎么洗也洗不掉，打幾遍肥皂也無濟于事。

三

從此以后，李詩雅有意無意地主動靠近他。對他擠擠媚眼，桌子底下踢他的腳，捏捏手，碰碰胳膊。老田心里暗罵：這騷貨！卻也十分享受這種曖昧的感覺。李詩雅似乎對此樂此不疲，沉湎其中。

有個明眼的同事看不下去了，他小聲對老田說：“你有沒有發覺，李詩雅好像對你有意思。”

“啥意思?對我?不可能！”老田揣著明白裝糊涂。

“哈哈，怎么不可能！老哥我閱女無數，什么事都逃過我的法眼！你也別假正經了，準備準備吧！”

“準備什么?”這老田真不知道。

“睡她呀！不睡白不睡，睡了也白睡！”

老田哦了一聲。

考慮了幾天，老田接受了同事的建議。其實打本心老田就沒拒絕過，只是礙于事情的利害關系，他要好好籌劃一下。離家近的不行，容易碰見熟人。太遠來回又不太方便。幾次權衡，地點總是不能落到實處。看他經常走神，妻子問他在想什么。他說在想一些嚴肅的哲學問題。問他具體是什么問題。他故作深沉地答道：關于人的自由意志以及得到心靈超脫的途徑和附帶的風險。妻子一聽就頭大，隨他去了。

實地考察以后，飯店、房間都確定下來。他找了一處鬧中取靜，曲徑通幽的地方，主要價格還不貴。他約李詩雅，鼓起勇氣碰了碰她蔥白的手指，并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李詩雅想都沒想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下來。

老田把具體地點選擇飯店二樓的包間，這樣行起事來頗為方便。說些私密的話，有什么越軌的行為，也不怕被人發現。他早早地來到約會地點，心情愉快地等候著。這對他來說是第一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貌似忠厚的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安全套，自鳴得意，有種突破禁忌的快感。

李詩雅按時赴約，在看到李詩雅身后的小尾巴后，老田感覺整個人生都不好了。李詩雅的小尾巴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馬尾辮、長睫毛，粉嫩的臉上一邊一個小酒窩。盡管這孩子如此可愛，老田卻一下失去了欣賞的能力，只覺得可恨。李詩雅絲毫沒有發覺老田的異常，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

這其中什么地方出了差池?是我暗示的不夠，她沒能領會到我的意思?還是這一切都是我錯會了她的意。聽說世界上確實有一種女人，處處留情，卻又處處無情，可以和任何人曖昧，卻異常珍視自己的身體。老田不死心，問及她的婚姻感情。一說起自己的老公，李詩雅眉飛色舞，一看就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

一頓好飯卻吃得沒滋沒味，他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一些，卻抑制不住內心的燒灼。李詩雅的心思都在她女兒身上，對他的異樣視而不見。

這件事，讓老田感覺顏面掃地。

他已經和妻子撒謊出差，家是回不去了。和李詩雅道別后，他來到訂好的房間里。本以為這是一場肉體的饕餮盛宴，沒想到卻是狗咬尿泡一嘴騷。這次一折騰，花了不少錢，對于不煙不酒，拼命省錢的他來說，這錢花得太冤枉，太讓他心痛了。衛生間里，他把自來水拼命往自己臉上撩。一抬頭，一張人臉把他嚇了一跳。猛然意識道，這不就是我嗎?難道這真的是我?只見鏡子里出現一張肥膩浮腫的臉，腮幫子上的肉耷拉著，稀疏的頭發搖搖欲墜，分明就是一個猥瑣大叔。我怎么會變成了這幅模樣?在他的腦海里，自己一直都是書卷氣十足的翩翩少年呀！他給了自己一個微笑，我靠，更猥瑣！

四仰八叉倒在床上，老田感覺舒坦了一些。都說：舒服不過倒著，好玩不過嫂子……不對，這是網上流傳的一句戲言，原話是怎么說來著?他努力地想著，可那句話像在故意和他躲貓貓，就是不出來。突然他的手指觸到一張紙片，他把這張紙片從枕頭下拿出來，一看原來是招嫖的小卡片。上面畫著幾個赤身露體，面目淫蕩的女人，極盡嫵媚勾引之能事。上面兩行黑體字，第一行寫著：美女服務。第二行是一個十一位的手機號。老田看了一眼，隨手扔到了地上。

卡片雖然扔在地上，可上面的幾個美女卻在他腦海折騰起來。由于長時間的練習，他的腦袋對于這種事已經完成了自動化，只要一被觸發就不可收拾。掙扎了良久，他又撿起那張卡片。看了幾分鐘后，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撥通電話后，一個男聲把他嚇了一跳。在確定沒有撥錯號碼后，老田說出了他的要求。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