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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車以每秒一米的速度緩緩地向前行駛,我看著久久不能遠去的西安城,恨當時怎么沒選擇單車做為交通工具。
我要去的地方是僅隔兩百公里的寶雞,去一所專業院校讀書。火車上,我認識了跟我讀同一所學校的老C。老C是甘肅人,長著一張天生當小白臉的臉,卻有著運動員的身體。很不協調。
我是幼兒教育專業,他則是學高護,也就是護士。這讓人很難理解。
我們一路上都只是簡單地聊幾句,因為陌生,又加上我本來話就不多。
很快到了寶雞,轉乘16路。16路的司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且技術高超,本需要半小時的路程,十分鐘便趕到。我想若不是因為一直沒吃東西,我定會吐一地。我覺得,她很適合開剛剛那趟火車。
下了車,便來到了學院門口,三面環山,剩下的那一面是馬路。門口只有一家面館和一家商店,再之后就是不遠處看著像墳堆的零散村落。我很難想象這院長怎么會將學校建在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野山之中?后來老C告訴我,院長是一個偵察兵出身。的確,這里足夠隱閉。
進了門,到處都是兩人一組的崗哨,唯獨手里沒有槍。
老C先帶我去報了名,由于我們是新生,還沒按各自專業排宿舍,我們被安排住一起。男生公寓的305室。
收舍了鋪子,老C問要不要去打球,我說不去了。他便自己抱著籃球走了,我躺在床上在想:這是個什么鬼地方?
三分鐘,他又回來了。
我問:“怎么?這么快回來了?”
他放下球說:“你有沒有見過幾千個白衣天使在操場做操是怎樣的?”
我起身,拉開窗簾。
不遠處的八十畝地上應該有六七千人,都身著白衣。這所學院是以護理專業為主,占全院人數的百分之九十。那九十里有百分之九十五為女人。
我立馬明白了老C為什么會選那個專業,身為男士的他本身就是缺希之物,再加上他的相貌與身材。在她們眼里,老C不是同學,是國寶級的生殖器啊!
學院是封閉式管理的學院,只有每個星期一才會放一天假允許出校門辨購生活用品。起初我很不理解為什么把雙休日放在星期一,后來被我想明白了。有三點好處:第一,如院長所說,雙休日各校都放假,人多而雜。第二,有助于城市的經濟建設。各校和我們一樣,都憋了一個星期,就趁雙休日去開個房。如果我們也選擇雙休日,人太多,會有很多人為了方便選擇打野戰,賓館就會收入很少。第三,根據某專業雜志介紹,這種事一個星期一次最好。
因為是封閉式管理,我和老C決定在報名這一天去學校外吃一次最后的晚餐。
2.
對面的面館除了各種看似不怎么好吃的面之外,幾乎什么也沒有。我們要了幾瓶啤酒,就著花生米喝起來。隔避桌的是比我們晚來一步的學友,也是我們的室友,一個是老K,一個是張新鵬。我們便成了四人組。
張新鵬是公安警務專業,說白了也就是個保安。他爸媽是做生意的,挺有錢。我不討厭有錢人,反而討厭那些窮人,討厭他們將羨慕嫉妒恨轉化成虛偽的討厭。他來此學習只是為了緞練身體,他也是我們后來煙酒零食的不定期飯票。
老K跟我一個專業,此人一米八六,身材魁梧,面目猙獰,完全一副混黑社會的模樣。以至于多年后的今日,我也想不明白當初是怎樣的機緣讓他選擇了幼兒教育。老K為人光明磊落,磊落到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典型的《上海灘》中丁力的為人。
之后,我們回到學校,看著緊關的大門,有一種走進監獄的感覺。我們領了像勞改服一樣的校服,開始進入到這里的第一個晚自休。
走進教室,一片混亂,男男女女,成雙成對。
我和老K同時看見了角落里空著的位子,剛坐定,上課鈴聲便響。
老K說:“你猜我們班主任是女的還是女的還是女的呢?”
我說:“女的。”
他說:“為什么?”
我說:“一般幼兒教師都是女的。”
“有道理!”
我們一直在討論如果班主任年輕漂亮該誰去追,雖然學校一再禁止學生戀愛,但沒有規定說禁止師生戀愛。況且,情侶們比比皆是。只要一下課,花園里,操場上,你隨便走兩步說不定就能踩著兩個人,說不定還是正在現場直播的。
在我們萬分期待中,十分鐘后,班主任依舊神密莫測。學校的廣播響了,一個年輕而又蒼桑的聲音道:“XX級高護新生請注意,聽到廣播后,以班為單位,十分鐘內于大禮堂集合。”
坐我們前面的一女生很傻X的說:“聲音太有感覺了,肯定是個大帥哥。”
老K是特別討厭聽到帥哥兩個字的,雖然可能任何一個男人都比他帥,出于純粹的羨慕嫉妒恨。他沖女生說了一句:“《挪威的森林》聽著有感覺吧?伍佰的聲音有感覺吧?伍佰很帥么?!”
女生看著這張猙獰的面孔,嚇的說不出話來,可能自此改變了女生心里對丑或者惡的理解。
我忙說:“其實伍佰還是挺帥的。”
他瞪了我一眼,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后說了一句:“你的審美與常人不同。”
我們一邊慶幸我們專業沒有去大禮堂,因為得不到院里的重視。這所學院幾乎每兩天就要集合一次,很是麻煩。但除高護外,這種不被人重視的感覺就像整天面對老K的臉。
又一個十分鐘后,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眉輕目秀,略顯娘娘的人走進教室,站上講臺,操一口很女人的聲音說:“大家好!我叫陳得勝,以后就是你們的班主任。”
老K惡狠狠地看著我,“你不是說幼兒教師都是女的嗎?”
我無奈:“凡事總有例外。好比班主任,好比未來的你我……”
3.
隔壁306有一個哥們李文玉,我們都叫他肌肉男。他有很建碩的肌肉,和幾道傷疤。肌肉男是回族人,家住銀川。他同我一般大,同我一樣是在外游蕩了兩年之后才來學校的。
游蕩在外的那兩年,我換過很多的工作,做過最長的是在一家酒店里當保安。那時酒店里有一個很正點的女孩做服務生,和其它人一樣,我總幻想著她能做我的女人。后來,她還真成了我的女人。
她叫莎莎,小我一歲。那時候莎莎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單純到你告訴她A片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問我,我只能說是投資少、風險小、一兩個演員便能演的日本電影。她還真信了,便親自以最便宜的方式快播了一翻。也自此,我們企圖脫離集體。
那時正趕上房價高漲,害苦了我們這種小人物,為租一套還算過的去的房子欠了很多錢。
我們的生活一直很溫馨,我們也一直很努力。一直到莎莎坐上了領班,一直到莎莎睡到了經理的房間。我才曉得,莎莎真的單純到了一定的境界,連看A片也能學習靈活運用經理潛規則女職員。
后來,我還清了債之后便離開了酒店,一直便再也沒見到過莎莎。
肌肉男身上的傷疤沒有任何傳奇色彩,只是不小心被玻璃劃傷的。倒是大家把他傳的像是傳奇,我們一直堅信肌肉男其實是個好學生,雖然三天兩頭掛彩。
肌肉男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但他還不知道什么名字,什么專業,以至于尋尋覓覓許久仍不知其身份。
星期一清晨,照常排隊等車去市里。在排隊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女孩。
她叫陳靜,高護專業。陳靜算不上很漂亮,她是我認識的所有護士里最特別也最普通的一個。雖然,我認識的護士不超過十個。陳靜不像護士,反而更像是一個高中生,像是那種剛上高中只知道學習的高中生,并且學習的是文學。可能熱愛文學的人都有一種與世無爭、并且很幼稚的想法,在這所學院里幾乎每一個人都那么與世無爭,唯獨她與世無爭的很吸引我。
在肌肉男被陳靜拒絕后他說:“別把自己煽情的像是徐志摩,丫要不是大胸怎會吸引你。”
我想了想,說:“這也算是其中一個原因。”
我認為他是出于純粹的羨慕嫉妒恨,但顯然他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我很討厭有些人總說諸如愛一個人你是不會在意他或她的外表這種話,要是你整天面對“如花”這種如花似玉的妖精,你敢說你愛的起來么?
陳靜始終都不是我的女朋友,雖然來此有一半原因就是為了找到一個像她一樣的女人,雖然我覺得陳靜也希望找一個像我一樣的男人,雖然我們都曾希望,但我們只是朋友。
沒有其它。
4.
我與張新鵬打架是我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我記得那是在一個午后,我剛剛從食堂里吃完飯,與李文玉在宿舍樓下感慨學校的伙食實在太差。旁邊有兩個面容清秀的男生,是高護班的,與陳靜同班,李文玉曾拖他們送陳靜禮物。當然,被拒收了。
一個男生說:“上個星期一我好像看到陳靜了,跟張新鵬在一塊。”
另一個說:“不可能,他兩咋可能在一塊。”
“就是,而且我看到張新鵬摟著陳靜的肩膀,直接去圓通賓館了。”
“話不要亂說,陳靜看起來不像那樣的人。”
“你覺得咱班的女娃有幾個那么純情的?純情都是裝的。張新鵬家里那么有錢,哪個女娃不愛啊。”
李文玉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沖動,我始終認為,以他魯莽的性格,一定會忍不住,卻沒想到忍不住的那個人是我。也許每個男人都是如此,當愛情過去時,就真的過去了。
李文玉不像老K那樣勸架,而是站在一旁,不動手,不規勸。我想不明白他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只是覺得張新鵬太過分。雖然我并沒有與陳靜在一起,但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她。張新鵬并沒有還手,而是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獨自一人離開了。
直到后來我才曉得:張新鵬與陳靜開房是你情我愿的,反而是我太過分。陳靜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女神般存在,我只是不容忍女神身上有任何的污點而已,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形象,說到底,也是一種自作多情的表現罷了。
因為打架,我被學校開除。后來張新鵬選擇了退學,老K畢業后并沒有如愿以償地進入幼兒園從事教育工作,而是在某一家餐廳里做了廚師。李文玉回去了新疆,從此杳無音訊。我沒有再見過老C,沒從沒聽人提起過他,也許在某一個路口我見到過他,看著他如常人般忙碌的樣子便沒有打擾,但也只是恍惚間覺得那人就是老C,雖然老K一口否定,但我卻堅信不疑。
上個月我回學校去看望班主任老師,無意間碰到了多年未見的陳靜,陳靜畢業后選擇留校做老師,已經做了好幾年。我們久別重逢,相約在校門外的餐廳里吃飯。
多年未見,兩人都變了許多,已經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陳靜已結婚生子,丈夫也是學校的老師。陳靜見我不怎么說話,便開始挖掘記憶:“我記得你上學時跟李文玉他們關系很好,李文玉呢?有聯系沒?”
“沒有。聽說他回新疆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張新鵬呢?”
“沒聯系,沒見過。”
“那時候真的挺好的,我記得張新鵬還幫過我忙呢。有一次星期一去寶雞買東西,突然身體很不舒服,正巧碰到他,然后他送我去賓館開了房,還幫我買了藥照顧我。我想,他那時候應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我的,還沒好好說謝謝他就不讀書了。”
從寶雞回西安之后,我依舊是那個無所事事的我,沒有固定工作,沒有確定的目標,每天都是去老K的餐廳里混吃混喝。老K對此很不滿意,因為他也是給老板打工,我這樣做被老板知道了會讓他丟工作。
在老K丟了工作以后,一個星期前,我們倆合伙販賣水果去寶雞。寶雞水果市場的經理是我們班的一個同學,他會幫我們找到買主,幫我們銷售。每天我兩都是到處亂跑,忙的不可開交,將各地的水果拉去市場,然后擺攤位售賣。因為經理的緣故,總有一些生意人或者領導們會來買幾箱精品的水果送人,老K負責搬運,我負責記賬。
當我發現老K不動聲色地杵在一旁時,正想抬頭罵他,卻看到張新鵬微笑著站在他身旁,西裝革履,很是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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