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6700 字 閱讀時長:大約 13 分鐘 ?
(一)
陰沉沉天際扯出一道閃電,照亮昏暗破舊實驗樓。緊接著死神粗重鎖鏈撞上天宮石柱般雷聲哄鳴而來。
光線已經很暗,發狂的晚風撕扯著大片蔥郁的榕樹,毫不憐惜。榕樹林前空曠的球場因了人群散去顯得更加空曠。
樓中,第三層窗臺上倚窗排遣無聊的墮,無力點燃打火機,大風吹熄三次后,火苗終于攀爬上干燥的煙卷。他默默抽完,眼神放空盯著濃煙滾滾的天空。
八月雨,非得蓄足力氣才傾瀉而下嗎。他頹然一笑,扯過桌上嶄新的吉他,猶豫著彈一曲還是不呢。
吉他不是他的,兩個小時前順路進店買的。隨意挑選的一把,若不是今天的哥滅絕似的不見蹤跡,他也不會順路。既然源于無意再無心一點也不算過分吧。于是他背著別人的吉他,郁悶地拐進這棟破舊得快被學校廢棄的實驗樓。
手指翻飛,旋律緩緩溢出,但斷斷續續好似精疲力盡的老人踩三輪車,行進地遲緩費勁。他喜歡這里頹廢的氣息,桌椅寂靜,吊燈寂靜,就連依舊呼吸著空氣的他也是寂靜的,像被世界遺棄那樣,任何申辯都可恥。家里斷了他的生活費,不是遺棄是什么。
他原以為還有朋友,可惜大一大二掏心掏肺換來除了被坑的可悲,還有心頭一方清晰的傷痛。如今低眉抬首間強顏歡笑的高深莫測的舍友不能算作朋友吧。唯一大家酩酊大醉時聊天,他才覺得他們有一點可愛。醉酒的他們說著淫穢的玩笑,一律那么下流,那么原始。
接著他不悅地想起大家發現他還是個老實的處男后戲謔笑聲,琴聲便停住了。二十年,談過一場被辜負的戀愛,至今傷未痊愈。簽名“你是我眼都不??梢哉f喜歡的人,我卻是你頭都不抬可以說放手的人”赤裸裸重傷著他。
“嗒”一聲,昏暗的教室亮了起來,他扭頭看去,一個陌生的干凈的女孩站在門口,一只手還未從電燈開關上放下來就畏畏縮縮問到:“一起避雨,行嗎?”
他冷漠地看著她走進自己,心想這么多教室何必選這里。
女孩坐下來提醒他:“那個……你淋濕了……哦不,我的意思是雨打濕了你的吉他?!?/p>
他跳下來順手關上窗戶,雨打在玻璃上噼噼啪啪,氣氛有些詭異。他往桌上瞥了一眼,女孩帶來的四冊《靜靜的頓河》放在那里,文藝女青他猜想。在隔了兩排桌子的這一邊他坐下,等雨停。
千萬別搭訕,他在心里希望她乖巧一點。一來他實在不善言辭不懂如何打開話匣子;二來他確也不懂圓滑最易出口傷人。
他大慨不想和文青扯上關系,他要的只是平平淡淡,普通一生便好。反正,他的一生沒幾年就會結束。在脆弱敏感的心底,有一個頑強固執的秘密,很少對人提起的秘密。
目光漸漸沉下去,手機里舍友催命短信叫他不得不起身回去。
“同學……”女孩在門口的位置追上他“你的傘?!?/p>
他輕嗯,飄飄然開口:“雨大,借你用了?!?/p>
他抱著吉他離開,女孩追問他名字系學的聲音逐漸遠去。
沒關系,就當送你好了,他默念。閃進雨中,下稍小了的雨鉆進潔白的領口。
若是屬于長相一見鐘情型的該多好。他笑,孤單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二)
墮走后女孩并沒有留下,抱著她的書撐傘一路尾隨,她清楚,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絕不會回頭。大概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一個她愿意偶爾看他的背影替他揪心吧。
回到宿舍,擦干雨水后用吹風機將傘吹干掛在床沿發呆。他把傘留給自己,難道對自己有意思?慌亂地一看鏡中的自己長發被風吹亂呆毛可笑地豎著雙頰緋紅。天,糟糕透了。雖說這張臉略施粉黛后果然有些姿色,可她恨死那陣晚風了。
痛苦地用書捂住臉,悲喜交加的感覺使她不知所措。她不是瑪麗蘇女孩,無非是較擅長腦補而已。于是她臆想中的墮,完全是出于禮貌留傘而已。
“不過……總算搭話了呢。”甜蜜浸上嘴角,微合眼昏昏欲睡。
她叫黎淺,與墮同屆,大三學生。平凡慵懶徘徊于圖書館和墮必經的旁邊立著許多香樟樹的小路之間。追追劇,寫寫文,毫無特點。和她交往等同于選擇了平淡。年少氣盛的男生沒幾個受得住,吹了幾場戀愛后她決定自己出擊。
所以茫茫人海中發掘了墮,并且暗戀兩年之久嗎?非也。
大一上學期過半的某天,逛女伴空間的她看了一段短視頻。是墮彈著吉他,低頭歷盡滄桑的模樣使她震撼。他大概有許多話想說,可某種擋住他心口的東西往往令他欲言又止。
她看了幾秒,心疼便蔓延開去。一種直覺,十分想擁抱他的直覺堅定溫暖他的信念。
他的舍友推搡打斷他罵他裝逼,他笑笑不解釋。抬頭方看清他眼中藏著對世界深深的懷疑。
黎淺看過許多故事,墮的故事,塵封在落寞眼中的秘密她想了解。
黎淺通過各種渠道積攢了小部分人脈。總之行動單一的墮只做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這讓她異常放心。墮是個執著的好人,她一直相信。
可惜她是個戀愛膽小鬼,滿腹情腸都寄予圖書館的書了。她盼望著哪一天他恰好借了她借過的書,告白的話,陪伴的長情一覽無余。雖然墮連一次圖書館都沒去過,被他朋友知道轉告他也是好的。
快下雨的時候她看到墮進了那棟破舊實驗樓。大雨傾盆時,他縮在窗臺彈著吉他,被雨打濕卻渾然不覺。半明半暗的空間里,他像孤獨的失意者放棄了世界。
她沒忍住打開了燈。等他目光游移過來,意料之中盡含冷漠。
“那個……你淋濕了……哦不,我的意思是雨打濕了你的吉他?!?/p>
他總是偽裝著輕巧,痛擊著她難言的關懷。淋雨啊……不怕生病么。
她終于默默坐在他身旁,縱然隔著兩排桌椅,心里卻是雨中濺起水花般晶瑩活躍。如果要放棄,這一刻讓他們一起放棄世界好了。就這樣無言地,一直一直待下去好了。
走時,他說:“雨大,借你用了。”傳到她耳朵里似乎成了“雨大,不許你淋雨。”大概意思是,她陶醉了,十分眩暈。
黎淺起身,握筆在520頁寫下“琴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致D。”
D,墮的來頭字母。他會有信心覺得說得正是自己嗎?
(三)
恍惚間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搖醒,墮放棄掙扎很久都睜不開的眼睛發問:“干嘛?”
“樓下有妹子找。”聽起來是上床的聲音,再一問才八點。對于沉迷于“屁股”到五點的他來說,簡直是硬生生的折磨。
睡眼惺忪出門身
后上床調笑:“有妹子還回來睡個屁!”
墮連苦笑都忘了??偸沁@樣被人強加想法,被人誤解,學校里找不出任何一個懂他的人。所以,常常地,深夜一人醒著總覺得活著有些孤獨。
列表里有個叫時遷的家伙,收了他兩袋大白兔奶糖后纏過他好久。嘴上說著感謝夜里就理直氣壯找他聊天影響他打游戲。他不明白,有的人為何守著微小的感動就能斬風斬雨直面太陽。
太陽,似乎有些刺眼,瞇縫中他看到那個女孩姣好地站在不遠處朝他揮手。速度好快,難道是撩人協會的。心下感嘆未完,一眨眼女孩紅著臉和他面對面。
“墮……應該沒錯。我來……還傘。”
“好,”倆人僵持著,氣氛越來越尷尬,他補充:“傘?!?/p>
“是是是。”滿口應答的女生并沒有把傘遞給他,客套表達一通自己的感謝后竟約他吃飯。他確定自己沒聽錯,她說:“……請你吃飯,聊表感謝?!?/p>
墮下意識后退一步,碎碎念可怕可怕……轉身就要跑,一雙柔軟的手攔腰將他托住。什么情況,一時間緊張和不可思議伴著鈴聲倉皇而至。
“兄弟,投懷送抱還不趕緊的,哈……”墮切斷電話,上床淫蕩的笑聲如同一陣風輕輕掠過。他抬頭看向四樓,那家伙果然趴在窗戶手舞足蹈。
“放手。”他回身,錯過女孩生無可戀的表情。
女孩突然熱血沸騰,大聲請求:“拜托,不會太久的!”
他無奈舉步說走吧,于是留她在后面踢踢塔塔追趕。
上了公車,她在一旁坐下,輕聲說:“對了,黎淺,我的名字?!彼聪蚺ⅲ瑔柕来巴饣涞那逑恪?/p>
墮很煩躁,不顧一切往前,不知該去哪卻很清楚絕不讓女生買單。當她氣喘吁吁追上來時他感到歉疚,抱歉二字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雖說情傷難撫,但他并不反感追求別的女生。好比幾個月前,妹子聯系方式到手后久別重逢的刺激令他不甚喜悅。以至于,讓妹子過了十二點還沒睡,以至于妹子委婉謝絕了他。
注定。孤獨一生,大概。
腦中莫名其妙諸多消極情緒。他想體驗許多事情,起碼二十五歲之前能想到的都想體驗。目前生活不如意旨在等待之人遲遲未至。這是危險的信號,卻也是他內心的理所當然。
他的秘密,說白了就是討厭人群。他是孤獨且無需救贖的患者。他的夢想,是猶曇花一現般初始寂靜熱烈亦同時凋萎得決絕默然。
他夢想著,二十五歲自殺。
(四)
黎淺稍稍低頭讓長發遮住不由自主通紅的臉,既開心又緊張。昨晚閨蜜給她灌了整晚心靈雞湯,令他重拾看火影般的熱血。原來,邁出第一步是這樣子的,奇妙的,不知所以。
穿了兩座公園,墮反主動為被動。楊柳岸,木橋迂回綿長不見盡頭。他叫住她:“走太遠了?!?/p>
她撐傘笑到:“遠遠不夠。”他看見鵝毛般細雨盈盈飄搖。
黎淺放慢腳步為墮制造機會。她想著,他可以奪過她手執的傘,倆人沿著木橋漫步哪怕不聊天也會很浪漫。但不解風情的墮始終走在三步開外,目光恍惚,偶有警惕之意。黎淺走著走著嗤嗤地笑了。
木橋盡頭,一家森系咖啡屋映入眼簾,黎淺和店主交談幾句招呼墮進去。進入室內,風格筱然一轉,暖黃的燈光充足的暖氣使整個簡約的空間溫馨無比。墮躲過店主打量的目光隨黎淺往里走去。
霎時間豁然開朗,雨后陽光透過天窗傾瀉下來,照在純白色咖啡座上,花叢藤蔓交相輝映。兩只貓咪聞聲趕來,親昵地徘徊在女孩腳邊。
墮頓時明白,這是一家貓與咖啡的主題店,并且黎淺和店主關系不一般。他當然認出那兩只青灰色的小貓是萌翻他的折耳。有兩只吶,心情突然愉悅不已。
黎淺把折耳抱到墮懷里,輕語:“你果然喜歡?!?/p>
墮坐在椅子上玩弄貓咪,瞥眼看到黎淺捧著貓糧置身貓群,仿佛她才是店里的主人亦或是修煉成人的貓王。日光淺淺,她滿身光亮。
可惜是個文藝女,若是蘿莉該多完美。墮腦補起日漫里面貓與少女的情節,心心念念夢中的蘿莉。
早飯在店里吃的,店主下廚,菜品清淡味美,不由令他將困惑送達嘴邊:“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折耳貓?”
黎淺眨眼裝無辜:“巧合吧。畢竟萌,很多人都喜歡的?!眽檻岩傻囟⒅?,黎淺笑說:“你不會以為我對你圖謀不軌吧!”
“不知道?!眽檽u頭???。
黎淺也算老實,飯后告辭離開咖啡屋,漫長的走廊在等他們,但她不打算原路返回。天已經放晴,她沒理由把傘扣留,木橋紅漆深深,幸福完結得好不真實。
“你可以原路返回,當然穿過這片樹林有公車站,捷徑哦。還有就是謝謝你的傘。”黎淺指指緊挨著咖啡屋的樹林,一條小徑若隱若現。
“那你呢?”
黎淺擺擺手:“我得去河邊,有要事?!?/p>
墮點頭朝小徑走去,黎淺沖上前去拉住他塞了一只青蘋果,然后她輕聲說:“再見……墮?!?/p>
這一次倒是她先跑開了,風中飄散的長發像一對翅膀,好似要帶著她飛向遠方。
黎淺不得不承認墮是個很難搞定的男生。他總是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的情緒。讓人無奈又著急。
“怪只怪,我遇見你的時候,你不是渴望被愛的十七歲?!?/p>
淋過雨的小草沾濕裙角,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黎淺平生最無法掌控的慌張和悲傷。
(五)
墮回宿舍倒頭就睡,對上床的調侃不予理睬。那只青蘋果被他留在公車座,會有珍惜他的人帶它回家。他受不起那么貴重的禮物。近些日子他越來越感覺到他所能負責的只有自己,甚至連自己也負責不起。
自從和家里斷了聯系,他再也沒和父母聯絡過。與其每次都以吵架收場,不如互不打擾落得耳根清凈。少了家支的生活費他又不會死。他只是覺得自己病了,很累。大概不用等到二十五歲,他便被折磨死了。
“墮,你的快遞我幫你簽了?!鄙洗操N衣柜靠著神秘兮兮。
墮淡淡看一眼,奇怪:“誰寄的?”
上床嘿了一聲,迫不及待跳到床邊:“你不知道?我就說這東西你不可能喜歡。怎么樣,不然送我?”
墮拒絕禮物一向如拒嗟來之食,隨口說喜歡就拿去。上床如獲珍寶,一定要他擊掌為誓。墮抬手才發覺不對,忙問:“寄件人是誰?”
上床截住他縮回去的手,用力地擊了一掌,墮覺得響聲快把自己的耳朵震聾了。上床說,黎淺,哥們懂你,她不是你圈里的人。聽完,墮就后悔了。
于是,上床肆無忌憚拿著本該屬于墮的嶄新的
吉他淋漓盡致彈完一曲,大贊幾千元的東西就是比他的二手貨帶勁。墮呆呆聽著,遠去的十七歲,沿著潮濕的淚痕徐徐走來。
十七歲,他高三。融融日光下是一名好學生,璀璨星空下是一名浪子。萬家燈火點燃城市寂寞的時候,他載著女友橫穿一條條街道。鉆進廢棄樓房的停車場,打著車燈,他彈曲,她唱歌,琴吼切磋,逍遙自在。
他們舉杯相碰,約定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烈酒歡哥,仿佛世界真的會送一個遠方給他。
女友小他兩屆。到了大學對異地戀他始終保持著忠貞。卻在女友畢業的某一天,他等到的是分手的訊息。從此,他愛上學校被廢棄的實驗樓,久久沒有碰過吉他。他們明明那么相愛,無奈那是曾經。他偶爾彈起吉他,撥碎的都是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再沒有一支曲子可以帶他回到過去。
“禮物喜歡嗎,墮?”
他知道是黎淺,卻也只回復:“?”
“青澀的蘋果,是不是比紅蘋果更甜?”
“抱歉,沒吃。”
“哦,打擾了,對不起?!?/p>
他盯著不再亮起的熒幕后知后覺——他并未曾被誰打擾,原來他的心不是誰都能輕易開啟。
(六)
黎淺坐在河床疊小石子,計算著野鴨前來過冬的日子。她想去北方看雪,更想去大興安嶺看冷杉被雪覆蓋的傍晚。聽說,朔北之雪凜冽。也只有墮讓她體驗到凜冽的感覺。她想知道,雪和墮誰更寒冷。
墮大概不喜歡她挑的吉他,她后悔以為店主是內行人便相信那是一把上好的吉他。被送禮物還如此淡定,她越發佩服墮的冷靜。
黎淺拎著涼鞋赤腳踩在密如星辰的鵝卵石上,她想過很多墮于過往歲月中傷感的版本,唯獨不曾懷疑吉他它是罪魁禍首。畢竟他彈的曲子那么動人,神情那么認真。很多很多年后,每逢聽到吉他她都想起,某個被雨打濕的傍晚,他的曲子把時光拉得悠長。
晚上黎淺坐在墮必經的小路長椅上驅趕死皮賴臉的蚊子。將近十五的月亮已經快形成圓盤。中秋月亮鮮有如愿賞到的,就像墮也不是每個夜晚都從校外回來。
暗戀就是一個人飲酒,飽嘗辛辣,醒來還有余醉。
磕磕絆絆腳步聲中墮混跡人群,漫天的酒氣隔著老遠便聞見。黎淺本想躲進樹叢,可遠遠的墮叫住她。她想躲也來不及了。
蟲鳴間或從草地傳來,不遠處太陽能燈光暗淡得隨時都會熄火。月亮躲進云的裙角。世界靜靜地繼續下去。黎淺喜歡這種氣氛,但墮有些崩不住了。
墮喝高了,進入一種恍惚麻木的狀態。上床對頭狠狠撞他他連眉都不皺。而且這次吃酒,他像被下了套子,全身洶涌著燥熱的洪流。他強忍著不知從何升騰的欲望,竭力保持清醒離開酒吧。一切噩夢都不會發生,進入校園他慶幸到。
昏暗迷離中他認出黎淺,奇怪地頓時像澆了一盆涼水清醒過來。幾年前,也有個女孩徘徊在燈下送他一個擁抱。于是他開口叫住她。
倆人靠得很近,墮噙著醉意滋生好奇:“我們也不熟,你干嘛關心我?”
黎淺不停攪動衣角:“一起吃過飯,算熟了?!?/p>
墮難得勾起笑容:“前女友都不管我,不覺得你行為出超了嗎?”
“你會遇到對你很好的人。別急于否定?!?/p>
黎淺的話讓他想起早已退出他世界的女孩,他苦笑到:“曾經有吧?!?/p>
黎淺慌亂起來,失口:“我會讓你相信的。”
墮壓根沒留心女孩恨恨握緊的拳頭,嗯嗯一陣嘆息:“你是說你要讓我相信?”
黎淺猶豫著答是或不是,墮近身貼往她的耳朵。魔性又可怕地悲戚:“如果你說是,我立馬睡了你。”
黎淺被嚇跑了。
墮躺下來哈哈哈自嘲。他就知道,她們終有一天會離他而去,看似對他一往情深的黎淺也不例外。一個連自己也不愛的人,會有什么心思去愛別人。
(七)
距離黎淺被嚇跑已經過去五天了,五天里她不敢去見墮,內心糾結抓狂到奔潰。靈魂似乎被分割成兩瓣,一個無法接受神進展,另一個鼓勵她愛就要成全。
腦子亂亂合上書,放回書架。一排刷去沒有哪一本是沒寫過墮的名字的。它們在這塵封兩年,何時能浮出水面呢。黎淺抽了兩本,終于決心結束暗戀長跑。單程總是有去無回,而她想乘一輛雙程的列車。
墮手機關機,所有可聯系的賬號頭像是灰色的。黎淺等了兩天,從墮上床口中得知他在六天前離開了學校。黎淺問去的哪兒,答復也很含糊,新疆或是西藏之類的吧。
那種神圣純澈的地方,果然最適合那么好人的墮了。
兩年的告白成了黎淺一個人的事。癡癡走過的路也成了黎淺一個人的回憶。墮確實離開了,沒有墮的校園顯得黯淡無光?;蛟S,黎淺可以去找他,就像她找來他的聯系方式那樣。
愛一個人,只要他存活在世界一角,千山萬水都尋得到;哪怕化煙化灰,青冢也算一個家。
被拒絕也沒關系,她遠遠地看他就好。她一向是這么做的,都不用習慣,真好。
黎淺收拾好行李睡覺,桌上壓著明天一早的火車票。
(八)
墮騎著馬走過人煙稀稀的通天河,頭一次感受到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草原一望無際,心里便愈發寂靜荒蕪。但放眼望去,天空觸手可及,一切又是那么的無所謂。
剛來時裹著羽絨服等日出沒等到,他回到山腳,看著來來往往安然成群的牛羊坐了一日。不多想什么,靜靜待著,自己竟也感到一絲幸福油然而生。
遠遠的看到堆著終年不化積雪的雪山,他又打算啟程去近距離看雪。心里于是有了盼頭,每一天都有新的目標。人活著居然無與倫比地自由。
某一天,在前所未有遼闊的草地,他碰倒一株又一株不知名的野花,才意識到他苦苦尋覓的遠方,不在其遠,在其一切故事都有開始的可能。
大抵人真正在乎自己的時候,所謂遠方才會沖破黑暗,櫛風沐雨地趕來。
? 更新于:
- 上一篇: 佛曰不可說
- 下一篇: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
- 致詞
- 感謝作者的辛勤創作與精彩分享,為我們帶來寶貴的知識與靈感!您的智慧火花,點亮了我們的閱讀之旅。
- 聲明
- 文章的立場和觀點與本站無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和網友投稿,本站僅提供空間存儲服務。為了幫助讀者更好地閱讀文章,我們收集并進行編輯整理,并盡可能保留作者信息。由于互聯網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可能存在作者信息不準確或標注佚名的情況。如果有侵犯您權益的內容,請聯系我們刪除或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