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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頭札記
周沙塵
一個秋天的早晨,我乘火車沿著黑綠斑斕似虎皮紋的大青山南麓,旅行到了位于東經110”的包頭市。我一走出車站,就看見屹立在城西南的大青山和烏拉山像緊緊地拉起了手,懷抱著無數雕梁畫棟、色彩瑰麗的樓房和方形鋼筋水泥大廈;懷抱著高大的煙囪;懷抱著紅白旗、三腳架、鉆塔和鉆井;懷抱著伸著長長脖子的塔式吊車;也懷抱著荒野和黃沙。汽車像電流一樣在它的周身奔馳。
第二天,我看到了蒙族青年戈根澳拉夫的詩歌:
遠方來的朋友,熱烈歡迎你們看看我們的家鄉。你也許聽見過傳說,塞北是山鷹盤旋,狐兔出沒的地方。可是現在,我們用勞動的雙手,筑起鐵路,蓋起工廠,我們還要從青山的懷中,掏出那黑色的寶藏,讓它給祖國貢獻力量。
此外,我又聽到了其他民族的青年們也像戈根澳拉夫一樣地歌唱:一個描圖員在描繪新包頭的藍圖時,唱道:
我看見了鋼鐵廠,鐵水奔流似火河。
一個工地主任在工棚內和建筑工人們審視著廠房藍圖,看著看著,他那像平土機上的鋼板般的手掌一下壓在藍圖上,對他身旁的一個瓦工說:
“你看,我們這一代人,要在這個草原上給后輩留下一座金光四射的城。”
鋼將要在這塞外高原上誕生!這訊息是1953年中國共產黨包頭市代表會議向全市人民宣布的。緊接著,一批被人們稱為“服務性的工廠”就建設起來。到今年第一季度已新建磚瓦等十一個國營工廠,新建和擴建耐火器材廠、汽車修配廠、機械廠和印刷等一批地方國營工廠。公元1949年“九一九”和平解放前,包頭只有六個工廠,工人290人。現在全市參加生產的工人已達一萬二千一百四十多人。1953年礦山勘探進入高潮,一個三千多人的鐵礦勘探隊,在兩年內做出了比較成功的地質報告。從1952年到今年上半年基本建設和城市建設的建筑面積已達二百二十多萬平方米,修建和擴建的水泥馬路總長度達七十多里,為解放前的七倍半。包蘭、包白、包石等鐵路和廠區的無數條專用線鐵路正在修建。現在一支幾萬人,其中包括幾千技術人員的工業基本建設隊伍,分散在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市區內緊張地建設各項工程。近年來種植了四百三十多萬株樹木,新建的人民公園已經開放,各種花木間生園中。此情此景,使我想起“紫荊關外野人家,十里不見桃杏花”的詩句,已被新的歷史遺棄了。
包頭,蒙語叫“包克圖”,包克圖是“鹿”的譯音。海拔1000米,平均溫度是6.6”C,春秋多風沙。遠在二百六十多年前,這兒是一塊未開墾的地方。蒙族人民在這水草豐富的土地上,過著游牧生活。康熙三十五年(公元1696年),清朝統治者過此征服準噶爾部,始有內地商人同來,從事商業活動,到公元1710年前后,甘肅、寧夏、陜西、青海等地的商人到此經營皮毛、藥材、鴉片。與此同時,河北、河南、山東等地逃荒到此的難民為數不少。公元1725年以后,來此經商的人漸漸增多,在現在的西腦包和井爾坪一帶開始建筑房屋,公元1738年內地來此的農民在現在的東河村附近定居耕種,才形成包頭村,由于商業的發達,公元1809年改村為鎮,屬薩拉齊管轄。到公元1810年清朝統治者為著鎮壓各族人民的反抗,開始在此筑砌土城,至今已一百四十多年。
公元1922年京包鐵路通車,包頭就被人們稱做“水旱碼頭”,西北的農產品和畜產品多從這兒集散,京津的工業品又從這兒運送到內蒙古西部的農業區和畜牧區去。最適合說明當時的經濟特點是所謂“皮毛一動百業興”。據歷史統計材料:公元1936年包頭上市的絨毛達兩千多萬斤,皮張上市數目也很大。
包頭附近盛產大米、小麥、蒞麥、糜子、土豆等糧食和甜菜、油料等經濟作物,附近的烏蘭察布草原和鄂爾多斯草原,年年繁殖大批牛、馬、羊、駱駝,地下蘊藏著煤、鐵、石棉和云母等大量礦物。
過去有個想實現孫中山主義的任君,曾在包頭附近試辦過“新農試驗場”。據說他的政治理想首先是通過新村把農民組織起來,做到由自養到自衛,再由自衛到自治。最高的理想,是要實現“耕者有其田”的主張,并本節制資本的主張,田產不許買賣及抵押。
馮玉祥將軍駐軍在此時,也曾計劃建設一處城區,分商業區、住宅區和農業區等等。
日本帝國主義者曾建立兩個惟利是圖的工廠,修過一條從包頭到石拐溝煤礦的鐵路,后又在公元1945年拆毀。
包頭人民曾有過一個城市居民起碼的愿望,在國民黨統治年代捐獻出兩萬銀元,想在城區修條下水道,結果大部分銀元流到了國民黨貪官污吏的囊中。每年一到雨季,山洪依舊侵入市區,幾條大街變成河流。
無論新村運動的理想,將軍的計劃,日本人的如意算盤,都絲毫沒有改變包頭地方落后貧窮的現實。
現在,包頭中等學校的學生比公元1949年以前增加八倍,共有一萬二千四百多人,七個由各廠礦經辦的中等技術學校的學生尚未計算在內。小學校由公元1949年的二十四所增加到八十所了。幾年來,有七萬人參加了掃除文盲的學習。五十人以上的基層工會都有圖書館,全市有五個公共文化館。第三文化館的管理員告訴我,他那兒的藏書快到一萬冊。《包頭日報》日銷四千多份。影劇院由解放前的兩個增加到七個,工人文化宮除經常放映電影,并有了規模較大的業余京劇團。醫院的病床比1949年前增加三十五倍多,第一工人療養院今年四月開始接待不傳染的各種慢性病人,各廠礦還有療養所三十六個。
1934年我國有一位學者到包頭旅行,看到此地文化落后,憂郁地“覺得很氣悶”。如果這位學者現在來舊地重游,他的心情一定會大不相同了。
現在,包頭已是內蒙古自治區酉部一個較大的城市,人口較解放初期增加兩倍多,已達三十多萬;有漢、蒙、回、滿、朝鮮、達斡爾、維吾爾、彝、東鄉等十個民族,其中漢族最多,回族其次,蒙族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其他各民族人數都很少。交通發展很快,公元1954年10月以前,京包鐵路每日僅開一對客車,現在日開三對客車尚不夠,每月還要增開四、五次臨時客車,在包頭下車的旅客去年比公元1950年增加五萬多人。貨運今年上半年比去年上半年增加86.2%,到達貨物主要是建筑器材和機械,到站的日用品也增加很快。去年以前每天平均到四個車皮,今年四月開始每天平均到十一個車皮。運出貨物有糧食、牲畜、天然堿、皮毛、藥材、煤,主要是牲畜、糧食和煤,過去主要是皮毛,現在皮毛少了,因是甘肅一帶的皮毛不再經此轉運,多由寶蘭路運出。這就是以前人們都說包頭是商業城市,現在逐漸在變遷的重要原因。
現在以包頭為起點,有七條公路通往河套和烏蘭察布草原等地區,黃河航運由包頭湖水而上可達甘肅中衛,順水而下可抵山西偏關。鐵路、公路和航路將華北和內蒙古西部遼闊的地區聯接了起來。
9月17日,我從文化宮門前的公共汽車站上車,到建設工地去,那兒正在緊張地進行全面施工前的各項準備工作。這條像鋪著一匹白綢子似的馬路,已由市區延伸出去幾十里,在它的盡頭,是我國鋼鐵工業基地之———包頭鋼鐵聯合企業。
我的鄰座是一位建筑工程師,他聽說我是包頭新客,就熱情地為我介紹包頭僅有的古跡!東門外“轉龍藏”佛寺。他說,那兒風景很好,泉水由寺中流出,終年不涸。以前全城居民的飲水,全由安裝在石壁上的三個石雕龍頭式的水口供給。轉龍藏是因泉水水流旋轉,曲折婉蜒很像龍形而得名的。寺前有一片古樹,寺右有一“望河亭”,游人到這兒,就可觀賞“黃河遠上白云間”的美景。
這位工程師由黃河談到了鯉魚:
“黃河的中下游是祖國文化最先開發的地區,包頭的文化發展將緊緊地聯系著黃河,正在建設的這座巨大的城市,太需要把黃河的水引進來。
“你初來一定要去嘗嘗黃河的金絲鯉魚,一般人說黃河鯉魚,是把河套烏梁素海出產的也算在內了;當地人是嚴格區別的,因為蹬口附近黃河里的鯉魚比烏梁素海的要好得多,肥嫩得進口就化,味道的鮮美只有南方的鰣魚可以相比。”
接著,我們談到未來的包頭鋼鐵聯合企業。這個企業初步設計將擁有采礦、冶金、焦化和耐火器材等許多大工廠和礦山,獨立的工業建筑物要有好幾百項,工廠區的鐵路車站就有幾十個,各個主要車間和附屬輔助車間都將采用最先進的技術和裝備操作,運輸將最大限度地利用電氣化、自動化和機械化,在個別部門,還考慮了要利用最新的科學成就——示蹤原子。
他興致勃勃地說著,并且說明:“和我們建設鞍鋼完全不同,新工廠是要在一片荒野上建筑起來,它們將形成東西長度約達一百里的城市,這個城市的主要內容就是工廠。”
一席話沒有談完,車到了終點站。我走出汽車,眼前是幾百幢嶄新的建筑物,愈往遠看,林立的附屬廠房和腳手架愈多,偶爾有一二蘇聯專家在工地上來回走著。
第二天,我才知道這處已初具城市規模的地方,是在去年四月間才蓋起第一幢平房的。為我講述這些情況的是生產隊長楊致謙同志,他站在工地上指點著說:“去年3月19日一支不到一百人的建筑工程隊伍,在大風大雪的伴送下到了這兒,隨同我們來的只有三千多塊磚一車糧食以及一些日用品。那時這兒只有一面3米高的小紅旗,方圓幾公里除了幾個零星的村莊,稀疏的幾棟土屋,就只有勘測隊豎起的本質界標。頭一天我們找好了蓋房子的位置,用三塊磚頭壘起來作標志,第二天去施工,磚頭被風沙淹沒了,又得重找,但在十多天以后這兒終于出現了第一幢房屋。”
他的聲音是平靜的,看得出他盡力避免談他們所遇到的困難。他接著說:“不久以前,一個由十一個民族的青年組成的代表團來這兒訪問,幾百個青年人一看見塔式吊車在預制品工廠里伸長著巨臂,其中一個青年問;‘出鋼的地方是這兒嗎?’我說不是,于是他們隨著我的手從這兒遙望西北。那時候,除了綠色的草地和黃色的沙灘外,還什么也看不見。”
他用充滿信心的口氣邊笑邊說,眼睛閃著光。
“現在你往正前方看吧,變了!”“變了”,這兩個字他說得特別有力,把我的視線引向已經有許多附屬廠房的地方去。
楊隊長像是看出我已聽得有些神往,于是,他仍舊平靜地說:“同志!再過幾年來看吧,這兒就是出鋼的地方,它的設備比鞍鋼現代化。”他伸出一只食指向西一指,像要畫出一個橢圓形的圈子,但他畫到東邊就停住了,然后說i“那就是包鋼的廠房地區,有人說東西長將有十五里,現有的建筑都還不是主廠房。”
他的神色和動作,使我看出,他們把這兒已發生的事情,只看作是開始;將要發生的事情,還千百倍貴子已發生的事情!
摘自:《旅行家》1956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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