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絕望的筆

一支筆朝南，帶著數輩人的絕望，倔強了幾個世紀，融入黑夜的所有，不帶走欲望，不說一句來生，有的只是天高，有的只是地闊。

刀馬停在沙漠，月亮的影子像塊石頭落下。金雞啼鳴，從草原的盡頭飛起。太陽還在失落，腳印里是腳印的記憶，我的手心里，全是去年秋天的雨。深淵退后，皺起的眉頭是一支筆，畫下蒼龍的飛舞。

離開時的稻花，留下微風孤影，留下陣陣蛙鳴。此去的風塵里，花開是你，花落是你。一支絕望的筆，一天更比一天迷離。蘸一滴墨汁，寫在肅殺的清秋里，剩下的是長路漫漫，剩下的是一生徘徊不前。

日夜總有星辰照明，在浩瀚的夜空里，一支筆描摹出十五，一支筆勾勒出月圓。筆下的絕望是沙塵，卷不走，也吹不亂。任大漠如何遠去，那心中的孤煙，是一支筆，是一場絕望的雨。

前行，沒有目的的前行，身前是山，身前是河。腳下的路亙古不變的蜿蜒，此番曲折不過是死去的十年中的一天。就算有一天枯骨荒冢，那種離家的痛恰似匆匆少年一場夢。夢也醒，夢也醉，春去秋來隨風吹散。燈紅也好，酒綠也罷！一支筆下，兩匹瘦馬，三處人家。走也喜歡，留也喜歡。

輾轉數年，風雨路上人影幢幢。不死的傳說還在心中，只是耳畔的歲月不再年輕。一撇胡子靠著老舊木門，一撇胡子落在祖輩的肩上，而我看著日落，拾掇著內心的不安與期許。我知道，一支筆掛在我的腰上，充滿絕望與衰老。

我的影子與大山平行，我坐在古樹的樹蔭里，我看見山的那邊還是山，我看見樹蔭里是綿綿不絕的歲月。我似乎聞到了生命的古老，我似乎聽到了內心的呼喊。我想，如果我的身體此刻倒立，我便是一支筆，書寫著歲月無情，書寫著明月古今。

走進十六歲的雨里，桃花落盡人遠去。一把紙扇寫著天長地久，一本筆記寫著后會無期。空寂的庭院又是雨，像月下的桃花哭泣，像鴻雁南飛的別離。如今一支筆十萬里，每一里都是絕望的一米又一米。

一支筆，一筆為心，一筆為情。人生無來世，歡笑莫當真。一杯酒能醉，何必再添一杯愁呢?也許滄海除盡，你也笑不出一個江湖。既然相逢，何必恨晚呢?

二零一七年十月三十一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