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對不起

五（4）班的鄧子楠此刻心情不錯。剛才在校門口值勤的時候，大隊輔導員黃老師告訴她，學校準備推薦她參評市“十佳好少年”。值勤結束，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鄧子楠覺得天空是那么蔚藍，陽光是那么明媚，微風是那么和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回到教室，李老師正在上晨會課，鄧子楠趕緊回到座位上坐好。今天好像有點異樣，往日走進教室的時候，同學們都是旁若無人的樣子，今天怎么都笑瞇瞇地看著她，有幾個“死黨”看見她似乎還想鼓掌。怎么回事?坐到位子上一聽，原來李老師正在說推薦自己參評“十佳好少年”的事。李老師大概是要樹立一個榜樣，把鄧子楠美美地夸了一番。聽到老師說自己這個好，那個好，鄧子楠都有點坐不住了。

李老師在上面講得正起勁，卻發現趙石林在下面跟同桌竊竊私語。叫起來一問，趙石林爆了一條猛料——鄧子楠昨天打人了！

鄧子楠平時有點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不過動手打人這事倒從未聽說過。李老師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趙石林。趙石林急了，疙疙瘩瘩地說出了事情經過：昨天放學后，五（6）班的錢藝丹碰掉了鄧子楠的冰棍，鄧子楠就打了錢藝丹一個耳光。他怕老師不信，又說出了幾個目擊者。

看來是確有其事了。這時晨會課也下課了，李老師干脆把鄧子楠叫到教室外了解情況。

李老師問鄧子楠有沒有這回事，鄧子楠點頭稱有，不過她強調錢藝丹是平白無故拍掉她的冰棍。可李老師已經被“打耳光”這個詞語震撼了。她知道，同學之間爭吵是難免的，但大多是過過嘴仗，互相之間有些推搡動作那已經算很激烈了，她很難想象同學之間居然有扇耳光這樣的動作。鄧子楠的強調更像在為自己推脫，她生氣地說：“碰掉你的冰棍就可以扇人一個巴掌嗎?”見老師責怪自己，鄧子楠急了，說道：“她還說你就是該打！”李老師更生氣了，自己明明犯了錯，還要找諸多借口，這樣的學生怎么可以當“十佳好少年”呢?她鐵青著臉說道：“不管人家說什么，都不應該扇人耳光。”想了想，又說：“這樣吧，你去跟錢藝丹道個歉。”

鄧子楠感到十分委屈。她相信，這件事要是一開始就由她來說的話，李老師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可是被趙石林這么一攪和，自己到陷入越描越黑的尷尬中了。她倒不是不愿去道歉，她也知道扇人一個耳光的確有點過分。但面對突如其來的欺負，面對肆無忌憚的挑釁，除了奮起反擊還能干什么呢?她認為自己即使有錯，那也只是防衛過當，主要責任還是對方。可現在李老師分明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她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要是鄧子楠乖乖去道歉，李老師也不追究什么了，幫她把“十佳好少年”的申報表一填，這事就算過去了。可沒想到鄧子楠一點也不領李老師的情。李老師生氣地問：“你還想不想當‘十佳好少年’?”鄧子楠的犟脾氣也上來了，回了一句：“不當就不當。”

李老師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冷峻的目光將鄧子楠掃視了好幾遍，仿佛在重新認識眼前這人。過了好一會兒，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好，你說的，我這就把申報表還給黃老師。”

李老師賭氣似的找到黃老師，將申報表往黃老師桌上一拍，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說道：“這樣的學生怎么能當‘十佳好少年’?算了吧，你還是換人吧。”也不等黃老師說什么，扭頭就走了。

黃老師感到十分意外。下課后，她馬上來到五（6）班了解情況。說起昨天被打的事，錢藝丹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原來，昨天放學后，她看見鄧子楠吃冰棍時不小心在嘴角邊留下了幾滴奶油，好心跑過去提醒，不小心碰掉了鄧子楠的冰棍。她連忙說對不起，沒想到鄧子楠卻打了她一個耳光。

“鄧子楠說你打掉她的冰棍后還說‘你就是該打’，你說了嗎?”

“沒有啊。”錢藝丹想了一會兒，又說道，“當時好像是有人說了‘你就是該打’，可能是旁邊的幾個男生說的。”

聽錢藝丹這么一講，事情的來龍去脈總算搞清楚了。黃老師暗暗責怪鄧子楠魯莽，不過因此取消她的參評資格也太可惜了。還是先找她談一談。黃老師相信，這一回鄧子楠一定會主動找錢藝丹道歉。錢藝丹也不是記仇的人，雙方把話說開了，也就冰釋前嫌了，到時再把申報表送上去。

鄧子楠來到黃老師辦公室，聽黃老師細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開始她還能強裝鎮定，后來便只顧淚流不止了。鄧子楠她流的是什么淚呢?是因為錯怪別人而后悔，還是覺得老師冤枉而委屈?黃老師在一旁和顏悅色說了半天，試圖弄明白這眼淚的含義，可是鄧子楠只顧啜泣流淚，始終一言不發。最后，黃老師試探性地說：“咱們去向錢藝丹道個歉吧?”鄧子楠卻依然只是用流淚來回答黃老師。黃老師嘆了口氣：“鄧子楠，道個歉就這么難嗎?”讓她回教室了。

然而鄧子楠卻還沒有哭夠。她沒回教室，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個兇悍得敢扇人耳光的鄧子楠，這個固執得敢對老師說不當就不當的鄧子楠，這個無論別人怎么勸都不愿道歉的鄧子楠，居然也會流這么多淚。她為什么流淚?似乎誰都明白，但似乎又誰都說不清楚。此刻，恐怕連她自己也只知道以淚洗面了吧。下一節課的老師等了半天沒見鄧子楠來，就派學生到黃老師那兒去看看。聽說鄧子楠不見了，黃老師急了，趕緊和學生滿校園尋找，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哭成淚人的鄧子楠。

看來鄧子楠當“十佳好少年”這事是真的黃了。這天，黃老師正在排查其他候選人，錢藝丹悄悄跑來了：“黃老師，是不是鄧子楠當不了‘十佳好少年’了?”

“她犯錯誤了，還怎么當啊?”

“她打人是挺讓人生氣的，不過這是也不能全怪她。不讓她當挺可惜的。”

“可她連句對不起也不肯說。”

這時，錢藝丹湊到黃老師耳邊，神秘地說：“昨天她已經向我道歉了。一開始我還不愿搭理她，可見她挺真誠的，就原諒她了。我問她黃老師叫她來道歉為什么不來，害得自己連‘十佳好少年’也評不上。她卻說評不上就評不上吧，她原本就不夠資格。黃老師，你說那天她是不是故意想推掉這個榮譽啊。”

黃老師拿著申報表，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