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大山

昨夜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從崖邊跌落，落入了萬叢紫丁香中；

夢里那條盤在半山腰的小路，一如我兒時記憶中的模樣；醒來后雪巖山三個字一直在腦子里回蕩，雪巖山，是我故鄉的一座大山，供奉了很多神像，據清鞏建豐著《伏羌縣志》記載：雪巖山，地峻險，穿石穴居，那里山勢奇險，如懸崖壁掛，似刀削斧劈一般，這座神奇的大山凌駕于我兒時的小學之上，給我的兒時帶來無數的樂趣；

在小學讀書的六年時光，也是我最調皮搗蛋的幾年，那時候雪巖山是我的樂園。放學后和小伙伴像小猴一樣竄上山，學大人模樣一本正經的燒香拜佛；下山時又大逆不道的偷貢品、折紫丁香，被守山人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甩掉守山人，幾個小屁孩在夕陽里捧腹大笑；雪巖山也是我逃課、逃學的福地、圣地，那個時候還沒能學會不想上學就裝病給父母看，只能如往常一樣背上小書包出門，然后成功繞開學校，一溜煙爬上雪巖山，我已經記不清逃學一整天的我在雪巖山究竟做些什么?也不記得第二天被老師責問的一些細節，只記得是被請出了教室，當別的同學在教室里上早自習時，我卻在樓道里被展覽，期間趁著老師不在，又偷偷爬上雪巖山，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座山為什么如此有魔力吸引著一次又一次逃課去攀爬，也想不明白那時候甚是頑劣的我怎么到如今卻收斂鋒芒做起了乖乖女，時間真是種神奇的東西；

我不知道雪巖山是什么時候被命名的，從我開始有記憶它就矗立在那，對于它從來都不缺乏各種故事，有人說那里住著一位老神仙，有人說夜里可以在山腳下看到搖曳的鬼火，有人說山后面還住著好多跟我們不太一樣的人，還有人說大山里有無盡的寶藏；當時班里有個男孩的媽媽不知道什么緣故突然就去世了，然后就能聽見同學們各種版本的故事，有同學說看到那位媽媽穿一身白在雪巖山頂跳舞，有同學說在雪巖山某位神仙的廟宇里看見過那位媽媽，還有同學說那位媽媽化成了厲鬼被雪巖山的神仙給收了……這些都只是聽說，我一個都沒見過，只是懷著敬畏好奇的心理，在放學后有意無意的張望；調皮的年紀總是喜歡不走尋常路，放學時總喜歡避開國道，繞道雪巖山底，經過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回家，到現在記得有條小路就在山腳下，那山被硬生生鑿出一大塊，那條小路正好從鑿出的一塊中穿過，小路之于大山，就像一個呱呱墜地的小孩被偉岸的父親彎著腰輕輕護著，我更好奇的是那山幾十年以來從沒有坍塌過，莫非這山里真住著老神仙?

后來，我上初中了，突然就不那么頑劣了，我想很多原因是我到別處上中學，離雪巖山遠了很多，突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引起我好奇的地方，只好變乖了。之后很少再爬雪巖山，只有等紫丁香綻放滿山的時候，才會和一幫同學爬上山頂，空氣里到處飄蕩著紫丁香的味道，指點江山、看雪巖山頭紫遍。陽光、微風、同學少年，回憶也變甜了。

突然想起一個關于雪巖山的傳說，細節都已忘記，只有零星記憶——有個窮人家的男孩數年寒窗苦讀，終于熬得金榜題名，卻被一名富家子弟冒名頂替，悲憤難抑，于雪巖山頭題詩一首后，握筆縱身跳下山崖，墨汁四濺，一位老神仙很是同情他，便將墨汁化成了紫丁香，一直守護著那位少年；

再后來，一年只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我都會爬雪巖山，每年大年三十都會爬上那座熟悉的大山，拜肅穆神像、賞絢爛煙火，看萬家燈火，當我站在雪巖山最頂端，望著山下的一切，總有一首詞不自覺就蹦跶在心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如今我已長大成人，而雪巖山卻一如我兒時記憶中的模樣，繼續守護著故鄉的子子孫孫。兒時所有的記憶都圍繞著雪巖山，以至于長大后覺得沒有山的地方就沒有玩頭。夢回故鄉，再上雪巖，我從崖邊跌落，落入丁香萬叢、落入星空遼闊、落入銀河萬丈，一如我的故鄉，伸開雙臂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