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Q外傳

閱覽55 作者:王戈 來源:文學網 發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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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老Q那副模樣近乎滑稽:小小的腦袋,瘦瘦的臉,只要一笑就變成了一個小核桃,那模樣就差鼻子上的一個小紅點了。最不順眼的,還是他那副打扮:一條早已過時了的軍綠色“高提腿”褲子穿著,套著一雙解放鞋。哦,一副丑陋的寒酸相!

當然,“老Q”這個詞是同事們從魯迅先生《阿Q正傳》里借來的。其實,老Q本名就寇光明,是某縣某機關辦公室的秘書,可不知怎么的,同事們就不愿叫他的真名。當著他的面,只是“喂喂”地招呼,從不喊他“寇秘書”,背地里呢?卻叫他“老Q”。一則是因為Q和寇諧音,二則是他生活太節儉了。Q者,摳也,大家便給他取了這么個綽號。

提起老Q,不得不說一下時裝的流行事兒。不知是哪個年代興起的時髦服裝,褲腿提得高高的、瘦瘦的,腳脖子以上的襪子、秋褲、毛褲,一層一層地露在外面,一環一環,稍遠一點看,就如帶著幾套不同顏色的腳鐲一般,真是高雅之至。然而,時間已經推進到21世紀10年代,繼高提褲子之后又興起了直筒褲、老板褲和典雅的健美褲、高腰褲、蘿卜褲等等,可老Q的褲子總不見“革命”,依舊是那一條高腿褲子,盡管已經打了好幾個不倫不類的補丁,但他仍然家珍一樣地穿著,高高提起的褲管下一圈圈的“腳鐲”連同褲管一起箍在了細心的小腿上。機關院子里的人已經習以為常了,可是從外地來聯系工作的人笫一眼看到他,不免會誤認為走錯了地方,跑到了馬戲團。

據說那褲子是老Q結婚時,夫人親手為他裁制的,當時是最時髦的。穿著這褲子,再配上軍式短大衣,出現在群眾會上,揮手講幾句話,那真是一個國家干部的風度。然而,妻子為他生下一個女兒就病故了,老Q也就沒有添置新的褲子。實在不行就裁一條,也仍然是軍綠的顏色,況且他必要帶著原來的褲子,要裁縫然照樣做出來。如果稍微有點不像,他就會拎著新舊兩條褲子去找人家算帳,最后還是照老樣子重做一遍,然后把新褲子存放起來,等到逢年過節或者什么重要會議時穿。老Q,始終保持著兩條褲子。

妻子死后,也有人張羅為老Q介紹對象。一說是國家公務員,在縣直機關工作,三十七八歲,只一女無其它負擔,人家就滿口答應見見面。但一見面,一看到他那高高提起的褲腿和褲腿下面的“腳鐲”套子,心就涼了一半。再看他憨憨地一笑,把臉搐成一個小核桃,沒說啥,人家就該說再見了。于是,老Q就再沒有結婚,只和女兒一起過著。

談到工作,老Q是全辦公室最負責的,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當然只要領導說話,不管干什么,他是百分之百地服從,從沒有二話。干起活來,樣樣在先,什么掃地、提水倒茶什么的,似乎是他一人承包了,并且寫起報告材料來,洋洋灑灑,又快又好,深得領導的賞識。他還樂于助人,同事們誰家有點啥事,比如搬家呀什么的,只要打個招呼,他從不推辭掉。然而,大家又覺得他有點好笑,脾氣古怪。對于請客送禮,他卻不會。比如,辦公室某同事的兒子結婚,大家不免湊些份子買點禮物。末了,人家未免要請兩桌,他沒有湊份子,請客當然也不去。或者,某人來辦什么事,他們給辦了,人家少不了要請客什么的,他也從不參加。時間一長,大家也習以為常了,凡喝酒之類都不叫他。但他并不是不喝酒,曾經有人見他一個人在住室里喝過酒,于是,便問他:“老Q,怎么有雅興喝酒啊?”

“高興唄,來,你也喝一杯!”

“什么事這么高興?”一問,原來是女兒考上了大學,當然值得高興,于是大家見面之后不免要上說兩句:“光明真不容易啊!女兒總算考上大學了!”老Q當然很高興,笑咪咪的,眼睛成了一條線。

三年時間很快過去了,老Q女兒就要畢業了,他的煩惱也開始了。如今的大學生國家不再包分配,怎么給女兒找個工作成了他一大難題。按說老Q在行政單位工作,又是個老同志,找個接收單位應該不成問題,可他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外,從不同別人交往,因而與人接觸聯系也就平平常常,沒有人能幫上忙,況且現在要靠關系,還得要錢送禮。老Q除了自己的工資外沒有任何收入,物價又不斷上升,除供女兒上學外,能維持生活就相當不錯了。

正當老Q苦惱的時候,一個同事給他出主意:“光明呀,現在都興這個,你不妨把單位的領導請一請,興許他們能幫上忙。”他一想,覺得很有道理。為了女兒的工作,就決定用一個月的工資請客。可是,光請領導他覺得很丟面子,自己不會巴結人,不如連大家一塊請,同事中也有好門路的。于是,他又借了點錢,在芙蓉大酒樓訂了兩桌酒席。

聽說老Q要請客,這無疑是一個爆炸性新聞,因為即便是在單位時間最長的同事也沒有見過他請客,如今他要請客,并且約的是全體同事,大家都感到驚奇: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

同事們推測著,興許是他女兒有工作了,或者是他要續弦?除了那位給他出主意的人外,包括領導在內都是悶葫蘆,但大家還是懷著好奇心去了。老Q這次請客,人數到的最齊,連打字員小蘭也去了,像是機關的全體年終會餐,都是看看老Q同志有什么高見,但他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說了一句“上萊吧”,便沒有了下文。

同事們如墜云霧里,大家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著,但美酒佳肴在,還是先吃為好。于是,大家便猜拳行令,霎時間熱鬧起來。

酒過三旬,還不見老Q開口,于是那個給他出主意的同事便小聲對他說:“你該給大家敬個酒,然后再說這件事。”

老Q為難道:“我不會敬酒啊!”那同事說:“就是把酒倒進杯里,雙手端起來,讓大家喝了。”

唉,怎么這么麻煩,老Q心里想。

看著老Q還沒什么動靜,那位同事說:“喂,大家停一下,讓光明同志為大家敬杯酒,有件小事拜托大家想辦法幫個忙!”

老Q一聽,臉“唰”地紅了,他從沒有見過這陣勢,顯得很不自然,愈發覺得別扭,仿佛自己偷了人家東西似的。他難為良久,才小聲說:“你替我說吧。”

那同事此刻騎虎難下,就說:“是這樣,光明同志的女兒今年大學畢業,想請大家幫助聯系個單位,找個工作……”

話音未落,主任便站起來說:“原來是這樣啊,光明同志,你怎么不早說呢?喂!大家幫忙想辦法,有門路的,可以跑跑,都在一個辦公室工作嘛!都是自己人啊!”

“是啊!光明,你怎么不早說?都在一個辦公室嘛!”

“老寇,大家都可以幫助想想辦法,請客花錢干啥,都是自己人!”

“這么多人,我們又是行政單位,還愁聯系不到個接收單位?”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大家這么一說,老Q心里的愁云全散了。于是,他放開酒量,不一會兒便酩酊大醉,只得由兩個同事把他扶了回去。

第二天,老Q就想著可能會有同事來報告好消息,但直到天黑沒有消息。第三天,第四天……笫十天也仍然沒有,人們似乎把這事給忘了。一個多月過去了,女兒的工作八字沒有一撇,老Q不免有些著急,于是便找幾個有門路的同事去問。A同事的一個親戚在某公司當經理,想來可以吧,但A同事回答,給親戚說了,他說人員已經超編不好進;B同事的同學在某廠當廠長,或許有希望吧,但B同事也說不行,因為由于受金融風暴的影響廠里不景氣,有的工人還歇著呢。問來問去,也沒有個結果。漸漸地,老Q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很少和人說話,默默地工作。有時誰和他打招呼,說笑話,他也只是干笑笑,不再作聲。

有一天,不知誰發現老Q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出落得仙子一般,于是,便有一些好心人找到老Q說:“某某局長的兒子在某廠工作,人也不錯,只要此事能成,還愁找個工作?”“某主任的兒子在某公司工作,和他家攀上親,工作問題人家包了。”凡有人說及此事,老Q就說:“得和女兒商量商量。”女兒聽后就說:“不要工作也不拿婚姻做交易!”于是,好心的人們也只好作罷。

但沒事的人總要找點事兒做,有人便說:“老Q為什么不同意女兒找對象?他早沒有了老婆,或許留著自己用吧。”于是,背著老Q人們便多了一種笑料。有人說:“他們就住在同一個房里,老Q干熬了一二十年,會不會出事?“”又有人說:“擺了兩張床,中間還搭了個隔子,是做樣子的吧。”其實,誰也沒有進過老Q的住室,也不知有無隔子,只見他的女兒每天在窄窄的走廊里做飯、洗衣,那窈窕的身材,秀麗的臉蛋,不免讓人多看幾眼。

不覺半年過去了,老Q的女兒仍然沒有工作。一天,不知誰見她在街上開了一個茶莊,后來,人們便不見了她的蹤影。只有愛打聽秘聞的人趁老Q不在的時候小聲議論著:“喂,知道嗎?老Q的女兒又在街上開了一個服裝店,還雇了兩個女營業員,她自己倒不賣貨,整天走南闖北的,聽說賺了不少錢。”

“走南闖北?誰知道做的是啥生意,錢是好掙的嗎?”

等老Q一進來,大家又正兒把經地坐著,不再說什么,而老Q任舊是那副尊容,默默地工作著,就如設計師調好的機器人一樣。有時不免有人也偶然打趣一聲:“老寇,怎么這么多天不見女兒?”

老Q說:“跑點生意。”

問者也許無心,說者更無意,但聽者卻獲得一種笑料,于是,便有人悄聲議論:“老Q說他女兒做點生意,怕是無本生意吧!”人們便一陣竊笑。

一天,辦公室又出現了一條轟動新聞:老Q的高提腿褲子不見了。前幾天,人們還見他在水管邊把他的那兩條褲子洗了又洗,然后壓旗幟一樣地掛在走廊里,可此刻,他卻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他那走路的樣子就如偷了人家東西似的,小小的臉蛋笑得就像一個熟透了的山棗。于是,大家圍攏過來,問這問那,就像在盤問一個迷路的孩子似的。老Q站在中央,不住地用手搓著衣服,憨厚地說:“女兒買的,穿上怪別扭的。”

打那以后,人們便聽說,老Q的女兒在上大學時和某縣長的兒子一個班,某縣長的兒子雖然很快找到了工作,但由于企業不景氣,就辭了工作入股到老Q女兒的服裝店里,兩個人一起干,并且相愛了,聽說很快就要結婚了,于是人們就又有了新的話題。

“這回老Q算是走紅運了,聽說某縣長準備提撥他當主任了!”

“唉,這年頭有個好閨女就是好啊!”

“別瞎說,人家老Q可不是那號人,工作踏實,也該提撥了!”

于是,人們便對老Q刮目相看,不再“喂喂”地招呼他,轉而稱“寇秘書”了。

C同事和D同事也盤算著怎樣和“寇秘書”套近乎,想和某縣長拉拉關系。

但好長時間過去了,老Q沒升什么官,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他的高提腿褲子不見了。

這幾天,同事們卻見不到老Q的蹤影了,大家正在疑惑,突然看到省報刊登的一則《劉光明舍身救兒童光榮獻身》的新聞,那天,老Q送女兒去火車站,看見一個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在鐵道上玩耍,這時,一列火車呼嘯而來。在這千均一發之際,老Q奮不顧身沖上前去,小孩得救了,可他卻失去了生命。

在整理老Q辦公室遺物時,同事們駭然發現老Q這幾年給“希望工程”捐款的一些票據。據打字員小蘭統計,已達10.9021萬元。

大家都是懷著極其悲痛和沉重的心情,用一種親情般的禮儀送別老Q,“唉,寇光明,好人一個啊,今后我們再也不會叫你老Q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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