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班長

那是知識青年接受再教育的年代。公社讓我插隊的三里屯派一個民兵班，隨公社民兵營到據(jù)村子很遠(yuǎn)的地方去修水利工程。都知道修水利是一個苦差事，貧下中農(nóng)不愿前往，隊長只好派我們這幫無家無業(yè)的知青。知青點兒的9名知情憤憤不平，慫恿我這個“點兒”長去找隊長理論。

“我們是來接受貧下中農(nóng)在教育的，離開了貧下中農(nóng)我們心里真沒底兒，這次修水利去一半貧下中農(nóng)，一半知情才合適。也好對我們一對一的傳幫帶。也有利于我們在思想上進(jìn)步的更快。”關(guān)鍵時刻我怎么能掉鏈子呢?找到隊長神情“莊嚴(yán)”地陳述我們的理由。

“讓楊三柱當(dāng)班長。由他帶你們?nèi)ァＤ銈冸x不開貧下中農(nóng)，說明你們與貧下中農(nóng)的感情貼近了。也說明你們思想有了進(jìn)步。讓你們?nèi)バ匏秦毾轮修r(nóng)信得過你們。好好干，這也是對你們的考驗。”隊長見我如此“虔誠”，眨了眨狡黠的小眼睛做出了最后決定。

這下好，不僅知情都去又加上一個管理我們的楊三柱。楊三柱可是一個純正的貧農(nóng)后代。我理屈詞窮，只好與伙伴扛著行李跟著楊班長開往水利工地。

工地勞動強(qiáng)度相當(dāng)大，可夠我們這些知青消受的，一天下來骨頭就像散了架。楊班長只算松了松筋骨，只讀三年級的他不時還能從嗓子里瀟灑的飄出“王二姐思夫”。半個月隊里給工地送來給養(yǎng)之后，楊班長就一反常態(tài)，悶悶不樂，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沒了楊班長音不正，調(diào)不準(zhǔn)的“一人轉(zhuǎn)”，我們這些遠(yuǎn)離塵世的知青少了許多歡樂。為此，都很關(guān)心楊班長情緒低落的原因。

“班長，有煩惱就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上你的忙。”在干活的間隙我私下里問。

“你說‘老虎、老虎’是什么意思?”楊班長猶豫片刻向我征詢。

“嗨！不就是常出沒深山老林的一種猛獸嘛。像牛犢子那么大，渾身是黑黃相間的花紋。專吃小動物。”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班長聽后只是搖了搖頭。顯然我的解釋不能使他滿意。

“大家對我關(guān)心，我感謝。”到了晚上，我們圍坐在班長的鋪前勸導(dǎo)安慰班長。班長非常激動：“你們都是念大書的人，幫我參謀參謀‘老虎、老虎’到底是啥意思。”其他知青斟酌了半天，除了對我所做解釋略有補充外，別無新意。班長又在嘆息中搖了搖頭。大家都沉默了……

“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幫我看看我姐來信是啥意思。”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班長猛地坐了起來，很像是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做出了一項重大戰(zhàn)略決策，從鋪下摸出一封信，用顫抖的雙手遞給了我。我像教徒接受圣物一樣莊嚴(yán)接過信。從鉛筆的字跡上看的出，是班長姐姐讓讀小學(xué)的兒子代寫的。

三柱：

自打你走后，隊長總是和蓮花（班長未婚妻）黏黏呼呼的，他們眉來眼去，不明不白。我不好說什么，你要好好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你要自己拿主意。

姐：桂蘭

某月某日

“‘老虎’那兩個字在那?”我看完了信納悶地問。班長極認(rèn)真地的指著“考慮”給我看。面對愁眉苦臉的班長，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好一個大‘老虎’！哈、哈……”

笑過之后，大家又為可憐的“老虎”班長擔(dān)起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