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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山,小金山,占盡風光八里灣。”這是在鄂東一帶廣為流傳一段順口溜,贊美的是“中國第一將軍縣”紅安縣的八里灣鎮。八里灣鎮位于紅安縣的南部,南與武漢相連,東與麻城相通。境內有險峻秀麗的大金山,小金山;藏滿了故事的捉王山、五頭山;寫滿了神奇的天子溝、仙人山,讓人遐思無限的吳氏祠堂、毛張塢。流經紅安全境的倒水河從這里直入長江,中河司、八里灣、大劉街都曾是歷史上有名的貨運碼頭,在昔日以農業為主的自然經濟時代,八里灣是紅安對外交流的陣地,紅安的農副產品從這些碼頭啟航進武漢、下上海、達重慶、流向全中國,有“運走黃安(紅安舊名)縣,拖來全中國”之稱。發達的水運交通,也讓八里灣鎮較早地受到了市場經濟的洗禮和熏陶,使八里灣鎮的人民都有較強的市場經濟意識,又讓八里灣鎮在改革開放年代成為紅安對外開放的橋頭堡。
得地利之便,現在的八里灣鎮是水路、公路、鐵路縱橫交錯,四通八達,高速公路連武漢、達河南、接安徽,通全國。高速鐵路通上海、達北京、接廣州、到沈陽。紅安人中最早進入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周純全上將、京劇《沙家浜》中主人公郭建光的原型劉飛中將都出生于八里灣鎮。但八里灣鎮最為人所稱道、所驕傲的,還是被人們稱為“文將軍”的兩位世界級名人——葉君健、張培剛。
出生于1914年,享年85歲的葉君健是世界著名翻譯家、作家,他從19歲開始文學創作,一生共創作、翻譯了1100余萬字作品。他翻譯的《安徒生童話全集》被譽為世界上最好的譯本,曾獲得唯一一個丹麥女王頒發的“丹麥國旗勛章”。他用世界語寫就的處女作《歲暮》,用英文創作的長篇小說《山村》等,在世界上特別是在歐美擁有眾多的粉絲,享有盛譽。2014年為紀念葉君健百年誕辰,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在《從山村走向世界——葉君健百年誕辰紀念圖集》中寫道:“12月7日是葉老百年誕辰,謹表達我的深切緬懷。葉老是我國偉大的翻譯家和文學家,是中國民主同盟的老前輩,中國共產黨的真誠朋友,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士,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葉老用自己不平凡的一生,影響了國內外眾多知識界人士,為宣傳中國革命、傳播中華文化、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做出了杰出貢獻,令人敬佩,人們永遠不會忘記。”
2014年12月8日,在北京舉行的葉君健百年誕辰紀念座談會上,中國作協主席鐵凝說,“對于葉君健而言,語言就像一根根藤蔓,正是借助于語言,他得以翻越‘寂靜的群山’,抵達了一個個新的高度。”“同樣地,理解葉君健,也要從一門門語言開始。”
鐵凝說,“我們讀過許多優秀的外國文學作品,往往記住了作家的名字而忘記了譯者,可是我們卻不會忘記葉君健,這個名字與安徒生在中國,特別是在中國的少年兒童心中所引起的感動緊緊聯系在一起。葉君健先生嘔心瀝血四十年,從丹麥文翻譯了全本168篇的《安徒生童話》,因此獲得了‘丹麥國旗勛章’。一位杰出的作家、翻譯家,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活在人們的心目中,歷經時光的磨洗而不變色。
葉君健先生的一生,是穿越語言的疆界,自由地運用多種語言進行文學創造的一生。在中國文學如火如荼地‘走出去’的今天,葉君健的創作實踐讓我們領悟到,只有真正回到民族的土壤,回到我們的大地、我們的人民,回到我們的歷史、文化,我們共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文學才有可能成為穿越和化解隔膜的力量,成為讓互相遙望和想象的人們相互走近、貼近的橋梁。”鐵凝的這段話可謂是對葉君健先生文學活動及文學地位的精辟總結!
出生于1915年7月,享年99歲的張培剛先生,比葉君健先生小幾個月,1929年,才14歲,只讀了一年半高中的張培剛就考入武漢大學文預科。當時國立武漢大學剛剛成立,招生非常嚴格,當年的文科班只錄取了張培剛一個人。張培剛也不負武大,成了武漢大學歷史上著名的“四個一”學生:畢業時成績全院第一;3年一次的庚款留美考試全國第一;第一個拿到哈佛大學的經濟學博士;第一個中國人獲得哈佛大學最高獎———威爾士論文獎。
1941年8月張培剛進入美國哈佛大學攻讀經濟學,博士時他選擇了《農業與工業化》為畢業論文題目。張培剛在哈佛的圖書館里申請了不足6平方米的空間,閱讀了德文、法文、英文參考書200多本,用了9個月的時間,于1945年10月寫下了英文稿的《農業與工業化》。這是世界上第一部以中國為藍本,系統論述發展中國家的工業化即經濟發展問題的專著,答辯時,張培剛只用了一個小時就順利通過,并獲得哈佛大學最高獎———威爾士論文獎。這本書也為發展經濟學的研究開辟了道路,明確了方向,成為許多大學經濟學專業的指定參考書,奠定了張培剛在經濟學界的歷史地位。1982年世界銀行的經濟專家錢納里來華講學時幾次提到張培剛,他說:“發展經濟學的創始人是你們中國人,是張培剛先生。這是中國人的驕傲。”
兩位世界級名人,前后相隔不到一年出生在同一個小鎮,而且兩人的故居相距不到兩公里,讓人不由對八里灣鎮心生仰慕。
中秋節前,一個艷陽高照的周末,我懷著虔敬的心情專程到八里灣鎮尋訪兩位大師的足跡。車一進入八里灣鎮區,一個很有文化特色的“葉君健廣場”就映入眼簾,廣場上休閑的老人、起舞的婦女、玩耍的孩子,在陽光的輝映下,是那么的開心、那么的快樂,把他們的那種愜意的生活和快樂的心情盡情地揮灑在“葉君健廣場”上。我走到廣場中間,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聊了起來,老人自稱姓邱,已經八十二歲了,是位退休教師,居住在葉君健廣場旁邊的村子里。當說到八里灣鎮的風土人情時,老人非常驕傲地告訴我:八里灣有近八百年的歷史,有紅安南大門之稱,因緊鄰武漢,瀕臨大河,歷史上一直水運發達,商業興盛,多家錢鋪、商號在武漢、上海、重慶、沙市都非常有影響。舊社會紅安的江、吳、陳、謝四大姓都在八里一帶。明初國子監大學士吳琳就是八里灣鎮陡山村的人。生活于乾隆年間,在紅安、麻城、武漢等地歷史上流傳最廣、傳得最神,最愛為窮人打抱不平的機智人物盧四運就是八里灣鎮盧家寨的人,被稱為民間藝術瑰寶,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陡山吳氏祠堂,整個建
筑就是一件藝術精品,祠堂中的木雕和彩繪被一些藝術大師稱為絕品、嘆為神奇!更有葉君健、張培剛兩位世界級的名人,猶如雙子星座閃耀在紅安的上空。
廣場上的人看到我與老人交談,也紛紛加入進來,一個個非常驕傲地述說著八里的神奇,述說著他們的自豪。時間飛快地流逝著,我趕忙和老人及熱心的鎮民道別,在老人的指點下順著廣場、沿著寬闊的柏油路,漫步進入鎮區。鎮區的新樓房鱗次櫛比,也有了讓人驕傲的高層電梯房。街道兩旁的商店如似魚鱗般地排列著,里面陳列的商品琳瑯滿目,令人眼花繚亂。幾家大型的超市中的人流之擁擠,貨物之豐富,比大城市中的商場絲毫也不遜色。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集貿市場中更是摩肩接踵的人流,各類時鮮蔬菜、時令水果、干鮮類、水產類、畜禽類等等都劃檔歸類,每個攤位前都擠滿了人群,吆喝聲、喇叭聲、廣告聲響成一片。
我無暇細看這街景,急匆匆地從集貿市場中穿過,走出鎮區到達鎮區東面的八里灣大河橋頭,遙看離鎮區約五百米地方的葉君健的故鄉——葉家河村。只見大河之北,小山之上,一片綠樹的掩映之中,透出了一個有些古樸的小村。我不由加快腳步朝前走去。進入村口后,才發現這是一個鄂東風情濃郁,風景十分優美的村落,村子的對面就是靜靜流淌著的倒水河,門口一口小塘,一群鴨子在水中悠閑地游著,村子中、塘埂上、樹蔭下、草叢中到處都是覓食的雞群。村子中也出現了一些有現代風格的小樓,但一些承載著歷史記憶的塊石、青磚、黑瓦、飛檐翹角的平房還保存得非常好,讓人觸摸到了歷史的靈魂。在村民的指點下,我沿著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巷穿過村子來到葉老的故居——村后山坡上一個獨立的農家小院。這是一棟類似北京四合院的平房,大門的門檐上是著名詩人臧克家題字的“葉君健故居”。目前是葉老故鄉的親屬居住并照看著,里面的陳設非常簡單,但充滿著藝術氣息,臧克家等名人的題詞、題字掛滿墻壁,我仔細看了葉君簡介。葉君健在家鄉私塾讀了幾年之后,14歲時被其二哥帶到上海讀中學。1932年,葉君健考入武漢大學,攻讀外國文學。從1933年到1936年,他陸續用世界語寫了13篇短篇小說,包括《歲暮》、《王得勝從軍記》等,于1937年結集為《被遺忘的人們》出版,署名馬耳。從此,多語種的文學創作與翻譯就伴隨了他的一生。在文學創作和翻譯活動中,葉老始終把關注點放在普通的老百姓身上,都閃現著他最熟悉的鄉親的身影,都呈現出他熱愛的家鄉情懷,讓家鄉人都感到無比親切。
看完簡介,走到屋外,站在山頭往前眺望,大河宛轉,小山逶迤。葉老故居四周茂林修竹,綠草如毯,環境非常清雅。幾只小鳥站在樹頭啁啾著,似在親切交談,于清雅中透出生意。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油然而生,人頓時有種天空地闊,心清神靜的感覺。我繞著房子轉了幾圈,隨后在屋后的樹蔭下靜靜地坐著,遙看藍天,鳥雀高飛,蜻蜓滑翔,思緒被它們拉向了遠方。
我就這樣坐在葉老故居的后山坡上呆呆地想著,直到一群突然冒出的說著武漢話的青年人高聲議論葉老的文學功績,這才驚醒了遐想中的我,讓我從遐想中回到現實,我起身和他們交談,得知他們是武漢一所中學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趁假日到葉老的家鄉采風。在葉老的故居前,他們分派角色聲情并茂地演繹起《皇帝的新裝》、《賣火柴的小女孩》等童話,看到他們青春洋溢、激情認真的神態,我仿佛也年輕了許多。
學生們的演繹結束后,我一看時間,已經是中午11點多了,我匆忙告別了這群學生,就向張培剛的故鄉,位于八里灣鎮區西北方,離葉家河約兩公里的下陳家田走去。不到半個小時,我就站在了張老的故居前,這是一棟位于村子最后的山腳下,有著很深歷史印記的古屋。青石鋪成的小巷直抵門前,一色的青磚、一色的青石,一色的黑瓦,顯得古樸典雅,因為斯人已去,大門被鎖著,只能從門縫中向內張望。我爬上張老屋子后面的山頭,發現下陳家田地形很有特色,一條小山脈猶如一條環著靜睡的金龍,將整個村子緊緊圍在中間,幽深的門口塘如一面明鏡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當年,張老和同伴們吃飯時站在村前,往門口塘中扔碗中的菜,比誰家的生活富裕。塘埂上幾棵古楓虬勁、蒼翠,枝繁葉茂,一片茂密的綠色之中,露出多個結構精巧、架設嚴密的烏鴉窩,烏鴉們口中或是叼著樹枝、或是含著小蟲飛出飛進。塘的北面是一條秀麗的山沖,一沖的稻田中間隔著幾口水塘使整個山沖充滿秀麗,也讓整個村子充滿靈氣。正是農村午飯時間,但村子中少有裊裊炊煙,田畈中也少見人影。
我從山頭下來,恰好遇上村子中一位老農,老人問道:“你也是來參觀洋博士的房子吧?”老人的問話讓我一楞,見我楞住了,老人自我介紹說:“我叫張培運,今年88,和張培剛是本家兄弟,我們灣子都把張培剛叫洋博士。”老人的解釋使我恍然大悟。我回答說:“我是來參觀張培剛故居的.”老人說,“,我知道,這些年,天天有人來參觀,剛剛走了一幫外地人。政府說要把這里建成旅游景點,建成了旅游景點,我們灣就好了,不出去打工在家也可以賺錢了,洋博士的心愿也了了。”“什么時候建?”我問老人。老人回答:“聽說規劃已經做了,進村的柏油路也修了,門口塘的淤泥也清過了,舊村的造聽說就要開始了。”
聽著老人的介紹,看著老人的憧憬,我也暗暗為下陳家田高興,下陳家田的改造、變化一直是張老的心愿,老人介紹,每有家鄉人拜望張老,張老都要問村民的生活,家鄉的發展,再三叮囑家鄉人要轉變發展方式,調整經濟結構。如果旅游景點建成了,下陳家田的村民就可以依靠發展旅游服務業,走上致富路了。張老有知,應該含笑九泉了。
離開時,我向老人打聽陡山吳氏祠堂和盧四運的老家盧家寨怎樣走,老人說,“這兩個地方不在一個方向,你要是走著看,今天看不完。”“那我今天就不看了,留著下次細細品位吧!”有向往才有回味,有牽掛才有憧憬。我告別老人趕到鎮區乘車回家,心里想,下次我一定要帶上相機,約上朋友仔細品位品位八里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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