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熊的愛情過敏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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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在北極聯合國冰山大學留學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你，一只潔白的北極熊。我每天去看你的博客，你將生活事無巨細地記下，風花雪月何其多，數一數曖昧的雌性代稱應有十余位。來來去去，每一個都像候鳥，過了相應的季節就飛走。

我用“最后一任女主角”的用戶名留言：“如果你拉我的爪，你猜我的爪是什么溫度?”

你的回答透著詭辯：“那溫度應該是與寒流交著的暖流。”我對著屏幕眉開眼笑，寒暖流相交是漁獵的好季節，可是我沒察覺到你的暗示。

你對我的貓一直比對我還好，三天兩頭跑來照料，為它買來專用孕貓貓糧，把它當成自己的寶貝一樣疼。它生小貓那天，你用厚厚的熊掌，極專業地給小貓剪臍帶，拿著棉簽蘸著酒精給小貓消毒。

我只能拿著酒精剪刀之類給你打下手。看著你，長長的白色毛發掉在額前，剛好點綴了高高的鼻梁，側臉好看得讓人迷離。

小貓全都生出來了，而且全部都活著。

我們一起去附近的小酒館慶祝。幾杯啤酒下肚，我借著酒勁問你一直在心里縈繞的問題：“你把貓照顧得這么好，那你怎么照顧你愛的雌獸啊?”

你一邊專心致志地對付著前面的烤魚，一邊回答：“至少，我會把她的貓養得很肥。”

我的臉有些發燙，那時，我以為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其實，如果我肯冷靜地思考一下，就不難明白，你這句話另指別人。你照顧我的貓，順帶著照顧我，不過是因為貓的伴侶是你帶的那只小黃貓，那是一只白色雌性北極熊留給你的唯一感情痕跡。你做的一切不過是愛屋及烏后的愛烏及烏罷了。

但那天我實在是太興奮了，一杯接一杯地喝，后來，你拖著爛醉如泥的我上了冰地巴士。巴士司機從后視鏡里看到我對你流露的肆無忌憚的纏綿目光，念著年輕真好。我其實還是幾分清醒的，與你亂七八糟地說話，你只是溫柔地應和。

“我喜歡你。”我突然涌起了一生從未有過的勇氣向你告白，你不回話。窗外流過大片白茫茫的冰川，我又胡言亂語了半天，你始終沉默，我的聲音只是過境的風。

[2]

你博客里的最后一篇日志里只有一句話：我的心像夜里的海，在一整天的陽光下熾熱過，可在夜里漸漸失去熱度。日期是私元2008年的中秋節，之后是整整兩年的空白。

獸的思維有時候很奇怪。比如你身邊的雌北極熊們，如過江之鯽一般來到你身邊，愿意屈居第二讓你保留第一的位置給那個逝去已久的影子，可又都受不了你對一只貓比對她們還要好，又紛紛離開。說到底，即便是獸，再偉大的愛情也掖著小小的私心，希冀著一份溫曖，抵御寒冷。

中秋節我準備第二次表白。我給你發短信：今晚去山頂陪我看月亮好嗎?

山頂的風很凜冽，涼涼地打透我的黑白相間的皮毛，天那樣近，月亮那樣清晰。子夜十二點時，我收到你的短信：“對不起，我愿意一直追尋她的步子，哪怕只有仰望的機會。”

這是我感到愛情里最無奈的地方，作為北極里唯一一只大熊貓，我的驚艷堪比天空的北極光，但我仍然進不了你的心。

回去之后，我便發燒，額頭滾燙。趴在床上，死死咬住枕頭，淚大滴地滾落下來，不敢出聲，怕一開口，心里滿滿的苦，就會彌漫得整個房間都是黃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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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雙臂很自然地為我圍了一個安全的空間，擋住了車廂里的擁擠和躁動。汽油味嘔得胃惡心。我拿出剛買的森森牌益達木糖醇丟進嘴里一顆，問你要不要。

你搖搖頭，隨又問道：“你的口香糖過敏癥好了?”我點點頭，又補充道：“貓咪過敏癥也好了，不過又添了新的過敏癥，玫瑰花過敏癥。”

到這里，應該把故事的脈絡梳理一下。

兩年前，我經歷了一場狼狽的愛情。我在電影院里碰到一只大熊貓，看電影時嫌他話太多，就一直塞口香糖給他，就這樣認識了。這場千瘡百孔的愛情留給我一個很麻煩的后遺癥，口香糖過敏癥。

我看見口香糖會流眼淚，聞到口香糖會打噴嚏不止，吃口香糖會吐個不停，更恐怖的是看別人吃口香糖，我的面部肌肉會抽搐不止。

這給我的生活帶來很大困擾，所以我才被父親頂著可能會被凍死的危險，送到了北極來留學，這個冰清玉潔的地方，堅決杜絕口香糖這種污染環境的東西。然后認識了你，你的忠貞讓我覺得你的心像你的皮毛一樣潔白無瑕，可以治好我的過敏癥，卻沒想，中秋節的第二天，我抱起貓咪時，身上的皮毛就開始一塊塊地脫落。

在我三番四次被人驚叫，大學里什么時候來了一只花熊時，我再次當了愛情的逃兵。中秋不久便回了森林共和國，再沒和你聯系過。

至于玫瑰花過敏癥，那是關于另一只熊貓的故事。他叫黑豆豆。

他治好了我的前兩種過敏。他說，我得的其實是失戀過敏癥，潛意識里認為口香糖，貓咪是引發這兩份愛情的緣由，所以想要回避，身體比心理先作出了反應。

他帶我去蹦極，他讓我把每次蹦極都當成是死了一回，上來之后要重生，愛情自然也要重生了。

我們互相擁抱著摔下懸崖，在咆哮的山風里尖叫，發泄積郁已久的痛苦，竟然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當然，玫瑰花過敏癥也是拜他所賜。他為了追我，買通一家花店的店長，將店面所有單數花瓣的玫瑰都撤下去。成功將我誆到花店后，跟我打賭，如果我買的玫瑰花花瓣數目全為雙，就說明老天爺也是讓我們在一起的。

這個秘密揭開后，成了我跟他分手的導火線，也是我得玫瑰花過敏癥的原因。

我的過敏癥有點像我們國家那只眾所周知的小猴子，一路走走丟丟，哪天什么都丟了，我就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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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再往下進行應該是我跟你重續前情吧。畢竟我失戀了，而你追逐了那么多年的她依然美麗得像個高不可攀的夢。書上都這么寫的，在世事里沉沉浮浮之后才會發現身邊平淡愛情的可貴。

可事實是我們在森林公園里燒烤時大吵特吵。我說，你得了愛情lgG型過敏癥，迷戀愛情中被虐的感覺，認為愛情要有些傷痛和挫折才顯得更加偉大，你堅守感情的推動力不是因為你有多愛她，只是這該死的過敏癥！

你氣極了，說我哪里懂得愛情的偉大，你說就算她已經死了，你也要一直安靜地陪她。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冷靜下來后，你給我講了你們的故事。

你說，你一直追著她的步伐，哪怕只是遠遠地望著她，游走在她的生活之外，也很會安心。但是她連這個機會也不給你。早在三年前，你所愛的她就已經離開了你。她得了絕癥，彌留之際，你想去照顧她，她卻執意不肯見你。那些日子，半夜，你像一個游魂游蕩到她所住的醫院，站在住院部的下面看著那么多扇窗口，潸然淚下，不知道她住在哪一間，不知道你們今生今世還有沒有可能再見面。

那個雌熊只給了你一句話，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她那么殘忍地剝奪了你懷念她的最后一點歲月，讓你在以后的時光里，留下不可彌補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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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上看到了這則消息，沒有猶豫，復制，粘貼，發送給你。

“最新研究報告顯示，潔癖可導致患過敏癥的風險大幅增加。據草原合眾國海佛大學過敏癥研究實驗室主管蓋伊博士說，潔癖是導致過敏風險不斷升高的一個主要原因。講衛生確實減少了人們接觸有害細菌的機會，但是這也縮小了人們接觸有益微生物的機會。”

在醫學上食物過敏一般分為lgE型過敏和lgG型過敏。前者迅速體現癥狀，通過治療也可在短時間內恢復。后者不會馬上體現癥狀，卻會長時間地不適，但一般會被患者忽略，恢復時間相對漫長。

愛情就如食物，與你不合適便會過敏。愛情里的過敏大多是lgG型的。就是很多獸迷戀愛情中被虐的感覺，認為有一些傷痛和不適感會讓愛情顯得更加戲劇和偉大，因此過敏癥狀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感情的推動力。真正泥潭深陷的時候，才發現這段感情帶給自己的不僅不是快樂和美好，負擔和困擾日益加重，如同累贅。這便是愛情不耐用的表現，lgG過敏的恢復期本來就遙遙無期，它更是讓你最后不死也要掉層皮。

其實愛情里又豈止這一兩種過敏癥。這個世上，所有不幸福的愛情都各種各樣的過敏癥，可是你看，過敏癥的治療并不是越干凈越好。但愿你能明白，失戀過敏癥不可怕，愛情lgG型過敏癥也不可怕，怕的是再沒有了愛的熱情和勇氣！

黑豆豆給我發短信，說他找到了喵嗚和它的孩子。喵嗚就是我在北極養的貓，回來的時候，我將它送給了一個朋友。天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我決定再給黑豆豆一次機會。也許收獲的還是傷害，但那有什么，玫瑰花過敏癥比貓咪過敏癥、口香糖過敏癥要好多了！